淮真險些一口茶噴出來。
一派沉默之中,有人率先搞懂了三樓客人的用意,大笑:“洪六,唐人街上竟有人公然敢與你搶洪少奶——”
洪涼生瞇眼看了一陣,叫那仆人代他客客氣氣道:“三樓客人,能否露個面,或者出個聲,好讓人知道是否有人搗鬼,還是真有人想競價拍賣?”
有人搗鬼,抑或有人真想在唐人街地界上,同洪六搶女人?
眾人凝神屏息的聽著,翹首以盼的往三層探了頭去。
過了好半晌,那萬眾矚目的包間才以廣東話慢悠悠說了句:“可以。”
低沉好聽的男中音,吐詞準確,聽起來像個土生土長廣東人,而且是個年輕人。
敢和洪少公然搶女人的廣東人!
樓下頓時炸開了鍋。
一片嘩然之中,淮真笑著坐回椅子里。
好家伙!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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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這場戲劇還佐證了西澤心中有關于中國的什么想象,他會覺得,這是一場鬧劇。吵鬧的鬧,戲弄的弄。
不是悲喜劇,當然更不是什么歌劇。那怪異之極的唱腔,搭配的是震耳欲聾的鑼鼓聲。
這都能稱之為歌?
即便有人一直不停地在公共場合吸煙,即便那音樂聲于他而言完全是刺耳的噪音……他從小所受的教養教會他出于對演繹者的尊重,在場下一眾青年彼此大聲呼叫與互開玩笑的瞬間崩塌。
那是一種戲弄之感。
他當然清楚這并不是一個非常正式的戲劇場合。但他覺得,再正式一點,想必也不會好到哪里去。
直到一張畫片送了上來。寥寥數筆,倒真可以一眼辨認出,是那個衣著隆重又莊嚴,卻一臉事不關己的少女。
這女孩子在中國人的人口販賣規則里頭,銷路看起來并不太好,這正是她所希望的;
那名衣著舉止有濃烈異邦情調,看起來在唐人街頗有聲名的年輕男人,似乎是那女孩的所有者;
他從前的戀人也在場,但她有了新歡,新歡是一名中年白人,所以他遭受到了某種程度的嘲笑;
在場男人發現了這種情況,希望他能賤賣這女孩子;
這時候他卻改變了主意,想通過宣誓對她少女的所有權,以及證明對擁有客觀財富的不屑,來獲取他想要尊嚴。
他將畫拿在手里,看了許久,始覺出些趣味來。于是撳鈴,將一千零二美金這樣可愛的價碼寫在畫片后頭,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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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涼生低頭笑了一下,叫那仆從高聲替他喊道:“兩千美金。”
唱票人一聽,忙拾掇起自己手頭活記,敲響銅鑼:“淮真,兩千美金一次!”
西澤不慌不忙,慢悠悠地報了個數:“兩千零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