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秀,哪里優秀,就是生的能好點。這不,人還在哥倫比亞念書,使館電話都打到學校去了,請她過年回來參加市政府辦的華埠小姐大賽……這多久不見,這是云霞吧?總聽文笙說起云霞學業好,長高了不少呢!”
襯托得云霞“長高了不少”的淮真往后縮了縮。不失禮貌的微笑著聽了一會兒這位太太一通發泄她的成就感。
羅文道,“也就這點好,否則早早嫁人了。”
待羅文要細說,云霞在后頭扯扯淮真,兩人正準備逃離中年婦女攀比女兒現場。
后腳還沒邁出去,那位呵呵笑得黃太太又高聲問:“這小閨女是?”
羅文立刻說,“小的這個是從家里那位清遠鄉下過繼來的二丫頭。”
淮真站定,沖那位太太一笑。
那位太太也不知是否違心的夸贊道:“生得倒好,有些小家碧玉的清秀模樣。”
羅文趁機說:“有名白人青年,從香港回來,就喜歡她這模樣的,在船上一路追到唐人街來。”
那太太又將淮真上下打量著,倒有點刮目相看的意思,“東岸來的白人,不大看得起人的。真心難說,相處可得仔細點。”
羅文又輕描淡寫:“追了一路,三不五時請聯邦警察上門送花來,搞得街坊四鄰都知道了,可這不還沒答應么,家里管教嚴。”
這回輪到淮真有點抽搐。
羅文又輕輕松松扳回一局,揚揚手,放兩個小的上樓去了。
云霞嘆口氣,“我媽就這樣,總愛虛榮。”
黃太太一直聊到晚上七點才走,羅文留她吃飯,但沒留住。可想而知,這場婦女茶話之戰,羅文大抵是險勝了。
淮真第二天要早起去兩所學校分別作入學測試,吃過飯一早就上了樓去,打算臨時抱一抱國文科目的佛腳。大抵淮真成了羅文今天抵擋外辱的有力武器,從晚餐起便待她出奇的好。看書途中,還特意給她打了豆漿,外帶腌鴨脯,美其名曰“咀嚼有益于記憶”。
她倒不知自己究竟記住了多少,但是腌鴨脯是真的好吃。
臨睡前,云霞打著過來考驗她功課的幌子來跟她講小話。
兩人穿著睡衣趴在窗前,云霞無不苦惱,“雖然從前日本人跟我們一起上遠東公立學校,可是別人政府愿意替別人爭取平等機會,讓日本小孩從小就能和白人一起上公立學校的機會。如果不是上了高中,我都不知道我們和韓國人與菲律賓人自小便被白人隔離出去上學。”
淮真安慰道,“以后所有人都會發現,是他們錯了。”
“淮真,還好你找人救你逃出來了——上周,遠東公立中學送來一個女孩,也是人販子拐過來的,她打電話向救助會尋求援助,救助會的修女們將她拯救出來以后,打算送她去上學。她十六歲,不會講英文,不能上高中,但是白人的教會中學不能收留她。修女們送她去遠東公立中學,里面孩子都欺負她,扔石頭打罵她,家長聽說她是救助會送過來的,立刻向學校打電話舉報,說‘怎么能讓一個援助出來的妓|女與他們的小孩在一間教室念書?這是誤人子弟的。’我和文笙,早川一起去救助會看過她,她穿著白色床單,眼角胳膊都是傷,也不知道是誰打的,看我們的眼神特別無助,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做錯了,”云霞輕輕將她摟著,眼淚滾到床單上,“淮真,還好你找人將你救出來,后來還來了我們家。你一定要好好念書,考上高中,以后還要念大學。咱們不會叫別人欺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