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睡著了。兩只光腳丫子探出被子,一只蒼白的手耷拉在床外頭,淡紫色鐲子滑到大多角骨。
雙眼安然的閉上,長長睫毛耷拉下來,覆蓋在臉上。窗戶還未關上,滿月照進來,可以看見睫毛下頭一顆黑色小痣。
云霞咦了一聲,側過身,好奇端詳起來:怎么從前沒有發現過這顆淚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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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以后,在遠東公里學校校服送來的那個早晨,淮真換上校服站在穿衣鏡前,陡然發現這顆痣,也呆了一陣。
不過她很快意識到,比起在粵北山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夢卿,自己在素來以日光充沛的加州,實在生活的太活潑了點,以至于短短兩月里積攢的色素沉淀,都長出了顆痣。
也許別的地方還有,但是沒有臉上這么容易察覺。
發現這點以后,淮真充分認識到——應該注意防曬了。
但淮真總覺得不是什么太壞的事。畢竟很少有喜歡聽人說“你跟那誰長的真像”,“你名字跟別的班某某名字一樣”。
有相似就有比較,一模一樣就更討厭了。
至少在外貌上有點東西能跟夢卿有了點小小區別,不是嗎?否則她也不會費這么大勁為自己爭取一張寫著“淮真”兩個大字的身份卡。
校服是衣久藍上衣與黑色百褶裙——典型民國女學生裝束。云霞頗為嫌棄這身打扮,淮真卻喜歡得不行,以至于第一天穿上都有些舍不得脫下來。
打工掙的零花錢,過年的壓歲錢以及那六十五美金,在年初十早晨,阿福軟硬兼施下,在富國快遞存了四個月定期,月利率百分之一點五那種。淮真覺得也好,畢竟她也不太確定未來四月柯達股票究竟是賺是虧,總不能次次都在一棵樹上吊死。
畢竟她不能一輩子都欠著西澤八千美金,能盡早穩妥還錢,當然最好。
說起西澤,那天兌了獎票,她本來打算和他分了這六十五美金的。但是一出門發現自己干了什么事以后,她實在沒法壯著膽子跟他說,“實在太激動,沒忍住占了你便宜。沒別的意思,你可別往心里去。”
聽起來是不是有點欲蓋彌彰,越描越黑?
淮真不知怎么面對他,索性一直龜縮著,拖一天是一天。
六十五美金放著也是放著,到不如存進銀行,到頭還不是要一并給他。
本以為見到他已經是一兩周以后的事了,到時候也能假裝忘了這回事。沒想到,五天后的大年初十,她即將開學,回到診所上班的頭一天,西澤就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