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英格蘭很有意思,是不是?”
“我以為你跑去了歐洲大陸或者牙買加。”
“對你來說法爾茅斯還不夠遠嗎。”
淮真不知道為什么從他冷冷淡淡的語氣里聽出強烈的不滿與怨念。
當然遠,比長島離舊金山還要遠,太平洋離大西洋的距離。
“小鎮的夜里……”她搜集腦海里所有英文詞匯,極盡所能,卻只搜刮到一個德語單詞,“很ngweilig。”
西澤突然又笑了,“是,很ngweilig。”
淮真不知道他笑什么,只知道他似乎又開心起來。
她問,“是和朋友在酒吧里玩嗎?”
“我自己出來的。找了家俱樂部給你打電話,想知道你最近都在怎么樣,以及有沒有……”
淮真想起上次他當著羅文在電話里故意開的那個隱晦的黃腔,猛地打斷他說,“最近一直在工作,這兩周都格外忙碌。”
“嗯,上次撥通是一位女士接的電話。我問妹妹在嗎,她說你每天要做兩份工作,最近都不會在店里接電話。”
“也許是我姐姐或者媽媽……”
有個高大白人立在外面敲敲門板,指指地上放著的一口袋衣服,等她過去清點。
淮真只好告訴他,“有顧客來了。”
“下周末你會在嗎?”
“下周末?一個從上海來的姐姐要結婚了,在金門公園,她邀請我和姐姐一起去……”
“參加婚禮,是嗎?”
白人在門口不滿地催促,大聲說著一些抱怨的話。
她只好對電話那頭的西澤與門口顧客一并說了句“抱歉”,將電話聽筒擱在桌上,去將門口布袋里的摻雜著汗臭的工裝服與t恤一件一件拾出來,一邊微笑著緩解客人不耐煩的情緒,“市區木工活很多對嗎?我看你們最近都工作到很晚。”
白人仍有些不滿,譏諷她:“白人女孩兒可不會在工作時間和小男友煲電話——”
想起報社那個無所事事的白人姑娘,淮真笑著說,“先生,你說得對。不過華人的工作幾乎不會像白人一樣在五點鐘按時結束,否則我也不會在白人女孩和男友約會的時間里還在這里工作。”
白人被她講得啞口無言。緊接著撇撇嘴,頗厚顏無恥的搶白,“這里可沒有人叫你們這么勤奮。”
聽他這么說,淮真覺得自己好像從根源想懂了《排華法案》。
她頭也不抬地說:“先生,一共十二美金二十五美分。”
白人臉色一變,“上次才十一美金。”
淮真說,“或者你可以選擇換一家,據我所知,市區最便宜的白人洗衣鋪盥洗這些衣物一共只要二十三美金,你需要坐四十五分鐘電車去日落區——哦,對了,他們下午五點以后不營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