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人瞪著她,嘴里憤憤數落,仍乖乖從兜里掏出十二塊錢交給了她。
顧客走后,淮真再拿起聽筒,里面傳來盲音,于是慶幸并沒有讓他等太久,希望他已經順利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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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瑪格麗特偷聽之后,阿瑟的秘書立刻從長島趕來了法爾茅斯,想查清他的電話接通到了哪里。
西澤并沒有切斷臥室聯通到樓下起居室的電話線,他只是準備了兩個電話,并且在一周之內,就將另一條線路切斷了。線路是隔壁鄰居的,他只是用了點交際手段,并沒有去過馬賽周圍任何一家電話公司。除非阿瑟也去和那位從緬因州來的八竿子打不著鄰居套過近乎,否則他什么也查不到。
瑪格麗特被開除后,家里又來了位新廚娘。露辛德以為這是脫離家長監視的某種標志,開始放松警惕,陸陸續續邀請從法爾茅斯高中,以及鎮上為數不多的同齡年輕人來家里開那種極為吵鬧的派對。他感激露辛德,正是因為這一系列派對,他得以逃過一雙雙眼睛,在法爾茅斯的半夜十二點鐘騎半小時的自行車,到鎮上唯一一家午夜營業的餐廳給她打電話。
他還有話想對她講,比如問她有沒有想念自己,比如請她不要在婚禮上接受陌生男士邀請去跳舞之類的……但他終于什么都沒有講。他必須要在派對結束的兩點鐘以前趕回家里,以及,他突然發現這一切都是徒勞的。不管她在舊金山即將經歷什么,都絕對不會有他參與。
在他三歲到八歲的孩童時期,長島舉行的幾乎所有婚禮都喜歡讓他去做花童。他很像他的父親,在很小時候也有他金色的頭發和藍色眼睛。即使后來頭發從金色變成金棕,然后變成棕黑……到現在有越來越黑的趨勢,但這一點并不妨礙人們夸他這黑色的基因里帶著羅馬人聰慧。他幾乎沒有錯過長島任何一對新婚夫婦的人生大事,也因此,他比誰都明白婚禮上究竟有些什么。幾乎所有好事都發生在婚禮上。比如新娘所有單身女士好友,新娘的妹妹,還有新郎所有年輕有為的大學朋友,在這種邁入人生新里程的喜悅里,幾乎都渴望能在這場婚禮上能有好事發生在自己身上,找到自己人生的另一半,或者,至少,能找點樂子。
會有年輕男士在婚禮上搭訕他的姑娘,請她跳舞,希望留下她家里電話約她出門共進晚餐,帶她看那種無聊透頂的電影,搞不好還會親吻她。
屋里鋼琴聲與飲酒作樂仍十分吵鬧。
他突然無端地暴躁起來,將自行車扔在草坪上,大步推開門時巨大的動靜驚擾了幾對在門背后激吻的高中青年小情侶。
對,她還會上高中,有無數男學生的高中。那種十七八歲的年紀,荷爾蒙爆炸,即使和同性住在防止學生戀愛的單人床鋪,大部分舍友也會偷偷翻窗戶進入校園另一端的女生宿舍的高中男學生。
在房門口被露辛德攔截住,大聲質問他為什么對她邀請來的朋友這么粗魯的那一刻,西澤覺得自己快爆炸了。
露辛德穿了一件低胸短裙,嘴上口紅不知被誰親得亂起八糟。
西澤盯著她像藍色玻璃珠一樣的眼睛,突然地笑了,用胳膊擋開她,伸手去擰開房門鎖。
露辛德被那笑容弄得有點發毛,轉過身,有些不可思議:“你笑得很詭異,你笑什么?天哪,法爾茅斯又悶瘋了一個!”
西澤打開門,突然笑著問她:“你想不想回紐約?”
露辛德說:“當然,為什么不?我他媽呆在這個破地方快要變成天主教修女了!”
他說:“那么明天開始聽我的,別再搞你他媽該死的破派對了,行嗎?”
“為什么。”
“阿瑟與你爸爸請人將我們看得這么緊,因為這里離長島太遠了。除非我們安安份份呆到秋天結束,回到長島,所有監視都會自動消失……你能明白嗎?”
露辛德盯著那雙黑眼睛,突然明白為什么她媽媽告訴她:這個人非常聰明。
雖然這個被她媽媽私底下夸獎過無數次的年輕人,此刻像看智障一樣看著自己,但她仍點點頭。
西澤覺得自己表達得夠清楚了,他希望她聽得懂。
溝通結束,他轉身將臥室門關上,世界立刻清凈下來。他扯掉濕透的汗衫,悶聲栽進被子里哀嚎了一聲。
他快憋瘋了。
除非回去長島,他才能找到機會回去舊金山見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