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真很快說了一個頁碼。
他說:“historyisanightarefrowhichiatrygtoawake…”
不等他說完,淮真瞪大了眼睛,又翻了一頁。
他接著說,“lovelovestolovelove”
淮真接著往下翻頁。西澤開始有些緊張,因為從這本書里,他第一次接觸到排華。尤里烏斯的那一頁寫著這樣一段:
“‘有一回我瞧見過中國人,’那個勇猛的講述者說,‘他有一些看上去像是油灰的小藥丸。他把藥丸往水里一放,就綻開了,個個都不一樣,一個變成船,另一個變成房子,還有一朵花兒。給你燉老鼠湯喝,”他饞涎欲滴地補充了一句,‘中國人連這都會。’”
這一頁被他折了起來,要翻找出來是非常容易的事。他有些提心吊膽,已經從心底準備出了一些道歉的話,但小姑娘卻將書本扣了起來放回書架里,拿出了另一本書。
西澤松了口氣。
現在她手里這本是莎翁的十四行詩。
這次她沒有說頁碼,而是隨便翻了一頁,是第八十一首。
淮真念了個開頭,“如果我活到可以書寫你的墓志銘——”
他接了下去,“或是你生存到我在地里腐敗,至彼時你音影常存,而我早已被遺忘。你的名字將享永生,而我則銹朽,只留下一介墳墓,可是你長存在人們眼中,借我溫和的詩句,萬人聆聽、萬聲唱誦,凡人死亡,你卻永生。”
淮真來了精神。眼睛亮亮的坐到床上,又翻了一頁。
不等她確定頁碼,西澤接著念了下去:“我是你的奴隸。除了用以侍奉你的時間,我還有什么可做?我無所事事,直至你傳召,我不敢質疑苦澀的離別時刻,也不敢用妒忌的思想,懷疑你的去向,或做過些什么事……”
一開始,淮真只感慨于他超凡絕倫的記憶力。念著念著,淮真抬起頭來,看他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那雙黑色眼睛帶著笑,看她看的聚精會神。聲音很輕很淡,卻有些欲蓋彌彰的讓人覺得他有備而來,深情款款。
原來他不是在念詩,是在表白。
念完之后,薄薄的唇緊緊閉起來,嘴角掛起這張淡漠臉孔上唯一一點笑,仿佛將他整個苦澀靈魂述說完畢之后,內心終于獲得最初最原始的寧靜,可以任人宰割,任人踐踏。
陷入鐘情的愛戀,就像被卷入黑洞,明知無路可逃,卻無心逃脫,自甘墮落。那一瞬間,淮真覺得自己好像也懂得了。
她說:“youjttoldaboutyou”(你在把自己講給我聽嗎?)
西澤笑著不置可否。
盯著他的笑容,淮真突然想知道,她的愛人十二歲那年在做什么呢?
于是她問他說,“我想聽在這里發生的故事。”
西澤仔細思索片刻,終于控制不住的笑起來。
兩個人都想起了今早列車上淮真說的,只有古早的亞洲婦女會這類問題。
她微微支起身體,看他笑得不能自抑,有點郁悶。“我沒有揣測,我只是很好奇……你可以只講你愿意講的部分。”
他輕聲說,“leaseetoyars”(來我懷里)
她很乖的鉆進他懷里,兩人一起躺倒在床上。小小的床卻并不像它看起來那么擁擠。
天花板上用油漆漆成漆夜,上面有炫亮的涂料涂滿各式各樣的星球。
淮真心想,原來她的愛人擁有一顆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小星球,這顆星漂浮在浩渺宇宙的角落,不為人知。原來十二歲的西澤躺在小小床上,在小小的夢里游覽了整個宇宙,孤獨,卻自得其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