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店醒目的廣告旁邊,躺著一家異域風情十足的antiestore,正是美棠說的那家。
貨柜是未經打磨的原木,所有貨物頗為原始的堆積到天花板;店里燈光昏暗,頭發蓬松的大胡子老板坐在柜臺后頭,見客人來,抖了抖胡子,算是友好的打過招呼了。
這使得淮真覺得莫名詭異又親切,像新學生誤闖入了對角巷。
美棠還沒從旅店出來,她兀自在店里看了很長時間,很快挑好了帶給家人的禮物:給阿福的大紅酸枝鑲銀過濾煙嘴,帶給羅文的橡木茶桶(據說可以長久保持干燥),又給云霞與另外兩個女孩各自挑了一只小葉紫檀嵌象牙書簽。
那個印第安老板花了一點時間才讓她明白:這些東西都是他和唐人街的華人老板一起開辦工廠的,整個美國只有這一家。
象牙小件不值錢,雖說對野生動物保護來說不太友好,但是短時間內她實在挑不出別的什么又精致又不那么貴重的禮物來。
除此之外,她在這里著實發現了很多好玩意。
因她稍稍懂得一點樂器,她在柜臺角落看到一把小提琴,看了一下提琴上的字,是十九世紀末巴黎小提琴作坊仿帕格尼尼所鐘愛的“大炮”。雖然是仿品,但制作精良,至今也算有足足一百個年頭,流落到曼哈頓島唐人街來,琴橋斷了,馬尾也斷了兩股。店老板說收她十五美金時她還嚇了一大跳,假使她將琴買回去,回去三藩市花三十分錢找工匠師父修一修,送去auction拍賣行,或者托海運公司的人轉賣回國給上海或者香港懂行的富人,最終售價可遠遠不止一百美金。
除此之外她還看到很多上世紀初歐洲小作坊出品的獅頭鋼琴,或者雕花大提琴,擺在這里不知多少年,積了灰,也黯淡了。這些大物件她一時半會也想不出好辦法弄回家,只有那只小提琴可以肖想。
但最終她還是只買了那一些帶回去給親人朋友的手信,沒有買小作坊提琴。一來現在她與西澤都沒有別的經濟來源,十五美金對他們來說不算得小數目;除此之外,她相信西澤對歐洲作坊樂器以及美國拍賣行情的了解比她更多,她想等他回來告訴他。
最終她對印第安人大叔致歉,說她要等男友回來和他一起商量一下。
大叔說沒關系,他可以為她留一整個星期。
走到中古店門外,給涼風一吹,淮真突然醒過神來,臉紅了一下。
因為她發現自己無意之間,將西澤與自己的未來都給計算在了一起,她意識里完全沒有去區分什么是他的,什么是自己的。
她從沒有過戀愛經驗,更沒有過婚姻經驗,所以也無從探究這究竟意味著什么。
仔細一想,她才發現自己無意之間真的有計劃過跟他更長久的未來。
即便沒有錢,貧賤一點也未嘗不可。
這世上太多事情與感受,比物欲要珍貴得太多太多。
她可以努力賺更多錢,可以支持他做他想做的任何事,只要他愿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