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問他笑什么。
他說,“季已經結婚了。”
太太更詫異,“是誰?”
教授說,“是個白人,和她去過哥大的會場,我有告訴過你。”
太太恍然,“竟然已經結婚了,那他人在哪里?”
教授笑道,“我不知道。”
太太看向淮真。
淮真也笑著說,“我也不知道。”
太太氣得,“你怎么連先生在哪里都能不知道?”
教授眨眨眼說,“也許就在我們某天散步在中環花園時,也說不定,對不對?”
太太聽得一頭霧水。
往后一個禮拜,教授太太見她更顯溫柔,帶著點考量,像讀者以上帝視角考量書中人物似的悲憫。教授說自己太太愛讀毛姆,而毛姆筆下的異族通婚“大多是甘心觸犯禁條而沉淪,至少總是其中一方的狂戀”。
西澤也愛毛姆,但她覺得自己與他卻不算,無關乎異族與否,僅僅是再普通不過的人,不值得半點歌頌或者憐憫。
等西洋棋下得和她的□□一樣爐火純青的那天,白星號也終于駛入維多利亞港。她從未到過這里,但當見到那比金山灣廣闊數倍的港口,幾乎難以相信這竟然是無數次在明信片上見過的、星光大道背后被無數次填海填得擁堵不堪狹小港口。
如今這里港深水闊,里頭停泊或行進著幾十艘萬噸巨輪,一艘艘在溫柔晨光里頭嗚咽著向廣闊海口緩慢移動,場面不知多壯觀。海的那頭多數是高低錯落的洋房,帶著濃郁、突兀的熱帶殖民氣息提醒著她:雖然共享一個太平洋,但離金山灣那一個太平洋已經很遠了。
她靠在欄桿上,背對著半島,望向港島。
花花綠綠的濱海洋房上夸張的廣告牌里,突兀的出現一張英國政府告示,用英文與繁體各寫著:三月十五日期,銅鑼灣向維多利花園西北進行為期兩月填海工程,該注意行車避讓。
淮真笑著搖搖頭,轉身進艙。
穿制服的船員挨個敲門,叫關上艙門,等噴灑消毒方可下船。
淮真很詫異,用英文問船員:“不需要入境檢查嗎?”
船員用帶著殖民特色的英文回答她,“不需要,an”
說罷門便被拉了起來。
教授夫婦在屋里呵呵大笑:“船是美國船,沒有美國人偷渡到英國人的殖民地;但是美國有西班牙流感,英國人很怕這個。這里馬來人講英文都喜歡帶一個an,也不要見怪。”
三月的艷陽曬得大鐵殼發著熱,地上消毒水很快蒸騰起來,滿艙都是醫院的怪味。
淮真將窗戶打開,倚在窗邊,看著黃色警服的廣東工人開動起重機,將船艙里的行李一一卸到碼頭看守人那里。
緊接著,船員將頭等艙門打開放行,等確認所有頭等艙的客人都已走空,這才下來通知二等艙里的客人。
行李由推車推出來,周遭立刻涌來一群黃包車,連帶著海峽殖民地式的英文也跟著蜂擁而至。
教授用北方話大喊:“請讓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