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范雪瑤和宮女們玩牌、抓子兒也有彩頭,但通常都是輸的人做個活計,打個絳子繡個香包什么的,亦或者罰輸家做事時給打個下手,不賭錢。
先不說錢多錢少的問題,只范雪瑤有讀心術,就屬于作弊的范疇了,玩玩消遣一下就算了。她這個嬪妃,還真能收宮女兒們輸給她的錢臉皮還要不要了。
“我就是玩個一會子,還不足兩刻呢。本來是想把要做給你的綿帽做完的,你耳朵薄,一受凍就生凍瘡,發癢,想做個綿帽暖著耳朵。只是旭兒纏著,做不了,閑來無事才玩一玩兒的。”
范雪瑤大多時候和楚楠都是聊些家常話,雖然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但是楚楠卻一點也不嫌無趣,反而很喜歡這種溫馨的家的氛圍。這是他在別處找不到的。
許皇後是最講尊卑體統的,一言一行都極盡嚴苛,仿佛把尊貴、威嚴、莊重烙印在了腦門上,楚楠對著她這種樣子,也只能端著,說些正事,公事,否則豈不顯得他輕浮
而韋太后呢,她當了太多年的皇后,早就習慣了宮里的生活氛圍,而且早些年先帝在世的時候,他們處境不好,踏錯一步就是深淵萬丈,誰都是戰戰兢兢的。
楚楠跟韋太后自然而然的見的更少,離的更遠。一來是歲數漸長,母子也要講男女之防的。二來是楚楠要學的東西更多了。短暫的晨昏省視的時間里,韋太后只能抓緊時間說些要緊的事,多是叮囑他杜微慎防,朝乾夕惕,或是詢問他的課業。
而楚楠說的最多的是匯報自己近日來讀了什么書,做了什么事。
這種情況在宮里是常見的現象。說是母子,其實更似上下級。
久而久之,便形成母子之間慈孝有余,親近不足的情況。
韋太后生活在這種環境中太久了,不覺得有什么不好的。在她看來,官家每天就算自己不能來,也一定會遣人來問她的衣食起居,有好東西都會拿來孝敬她。她疾病時親奉湯藥,伺候她。給足了她體面。可謂是很孝順了。
而楚楠也同樣覺得韋太后很好,韋太后只生了一兒一女,這些年來盡心教養扶持他繼位,盡管當初自身都難保,尚且為他籌謀。對比荒唐的先帝,韋太后就顯得無比的好。他心中很感激,幾乎所有的孺慕都給了韋太后。他覺得韋太后做的足夠好了。
但是,在這種自我宣告的背后,內心到底是不是真的感到滿足了,那就不為人知了。
也許他曾經因為沒有感受到真正的家,所以才會覺得自己應該滿足,然而看著他是那么的喜愛范雪瑤,喜歡和范雪瑤母子在一起的時間,哪怕什么事也不干,也覺得很快樂。恐怕他以前還是覺得不滿足的。
楚楠聽范雪瑤說起過好幾次和宮女們玩游戲,大多數都是她贏,樂滋滋地說她讓宮女們做了什么針指,又讓她們做了什么好笑的事。他都聽的津津有味的,他喜歡聽她說這些家常話,更喜歡看她無憂無慮的笑容。
正因為喜歡,而且也是知道她只是玩樂,并非有些人沉迷的賭博,所以他根本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好,只要是隨便玩玩的,抹骨牌和下棋沒什么區別。而且,真有賭博那心的人,什么都是賭具,世間萬物皆可賭。
宮女們被楚楠撞見和主子抹骨牌,饒是知道官家對娘子一向寵愛,心里也禁不住地泛怯,匆忙把骨牌、茜氈和被拿來當做銀錢替代品的珍珠給收拾下去。
范雪瑤見她們那后怕的樣子,內心跟熱播劇的彈幕似的,嗡嗡吵的慌,就叫她們沖兩盞茶過來,然后就讓她們出去了。
“這些個丫頭,看她們平日膽子也不小,誰知道見著官家就泛怯了。”范雪瑤捧過一只青瓷盞遞給楚楠,含笑搖頭道。
楚楠說“膽小點也好,才不敢行逾矩的事,免了不知多少是非。你平時上點心,倘若有哪個不規矩,你也不要因此心軟,報上去,再給換個懂規矩的來。”
范雪瑤因而笑道“她們雖然憨頑,所幸有畫屏看著,倒還算穩重,不曾招惹過什么是非。倒曾有個狡猾的,不多時就因與前殿承應的宮女尋釁滋事,被我打回換新人來了,倒是溫馴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