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太後吃了,慢慢咀嚼才咽下去,勉力笑了笑“可不是嗎,早晨起來就害胸口痛,下不了地,只得叫侍女攙著勉強洗漱了,又倒床上了。”
“是該臥床,何必還叫侍女硬攙起來洗漱。”范雪瑤蹙起柳眉,滿是不贊同。
“原今日就沒什么要緊的事,只是妾來請安,莫非是沒洗漱就不肯叫妾見著這豈不是太過要強,又與妾太過間隙。我們之間何必如此這般。妾擔心娘娘才來問安,倘若反而累的娘娘不安勞累,豈不是本末顛倒了”
韋太後聽了這話,笑了起來,眼周擠出一圈皺紋“哪是與你有什么間隙,你侍奉我病中又不是一日兩日了。這是舊日養成的習慣,早晨醒來了,就趕著洗漱梳頭,整整齊齊的,否則總不自在。”
“愛干凈愛整潔是好事。”范雪瑤自己就是個很愛干凈的人,但是身體狀況不允許,還固執就不對了。
范雪瑤不急不慢地喂著粥,柔聲道“可也得分時候。如今這時候就該是娘娘好好臥床休息的時候,就不要這般講究了。若是身上不潔,難受,就叫侍女擦擦,不必勉強自己起來。倘若出了什么事兒,娘娘吃了苦痛,不止妾著急,官家也焦心。”
她口中說著,忽然放下勺子,伸手拽了拽韋太後身上披的襖子,雖然喂粥的時候她都會盡力向前俯身,主動把湯匙送到韋太後嘴邊,但是太后總會有一個下意識向前湊的習慣性動作,一次兩次的,披在肩上的襖子就往下滑了一點兒。
韋太後上半身只穿著一件單綾的中衣,沒了襖子就有點兒冷。
韋太後垂首看著她的手在自己胸前動作著,把襖子細心掖好。
范雪瑤端著碗,手在她胸前動作著,單手將襖子領子往韋太後脖子拽了拽,仔細掖好“襖子披在身上總不服帖,總往下滑,娘娘受不得寒的,怎么不披去年妾為娘娘做的那件斗篷那斗篷我特意裁得短短的,就是為著叫娘娘燕寢時圍著,肩頸,前胸后背都能暖暖和和的。這會子正是穿它的時候。”
司掌韋太後冬衣的侍女上前道“前日還熱剌剌的,通身穿紗的,誰知猛不丁地就冷了。奴婢們只將袷衣洗過熨了,沒來得及洗斗篷這樣的厚實衣物。”
“難怪了,你們一向服侍娘娘細心周道。”范雪瑤點點頭,對韋太後道“正做著新的斗篷,只差一點繡活了。那件是舊物了,沒來得及洗就算了。妾回去就緊著把斗篷做出來,娘娘穿著吧。”
“你緩緩做罷,不必急著做出來。我的活計有這么多針線上宮女伺候著,吩咐她們做就好。那件斗篷也不舊,去年攏共穿了沒幾次,新新的呢。你養著兩個小孩兒,得了空替他們做做小衣小褲的,豈不好宮女做的不比你這親娘做的好。小孩兒眨眼就長大了,如今小衣小褲的做著還輕松,等過了些年,也不適當了。”韋太後神態溫和,笑容可親,說到兩個孫兒的時候笑容更顯得和藹慈祥。
韋太後身上痛著,精神不濟。范雪瑤服侍她吃了半碗粥,說了一會兒話,她就喊累了,躺下去小憩。
范雪瑤把帷帳放下來,與侍女們輕輕退出寢室來,只有兩個貼身服侍的在里面守著。出來后,范雪瑤問侍女韋太後可有在吃藥,侍女說在吃舊時的湯藥。每次御醫請脈禮數多,極其麻煩,韋太後總揀舊方子吃。
范雪瑤便去茶爐房,問宮女把韋太後吃的藥拿了來,照著方子守著爐火把藥煎起來。藥煎好,端去寢室內,叫起韋太後,趁著湯藥溫熱時服下。
韋太後睡了小半日,再睡不著了,躺在床上分外無趣,范雪瑤便在旁說書給她聽打發時間,愉悅心情。
到早膳時分,聽宮人報知韋太後發病,楚楠過來探望。
一進寢室,只見娘娘歪在床上,臉朝著外面,面帶歡喜輕松之色。床腳邊范雪瑤坐在矮繡墩上,聲情并茂地正說著些什么,旁邊的幾名侍女紛紛以彩袖掩唇,眉眼含笑,哧哧地忍笑。
楚楠不禁頓住腳步,在槅子邊站立著側耳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