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立足之地,孤懸于海外巨島,雖然免去了中央掣肘,強邦侵略之苦,但卻也也遠離了炎黃體制、禮法的震懾,容易生亂。
因此立基之始一定要純,要正,如今大楚雖然衰落,但十五萬庶黎、千五甲兵和天子的臉面比起來,仍不算什么,是以外物我聊想著當無憂也。
而內治嗎,汝當先取兵權,以張國封君之貴兼理軍務,將那一千五百名的軍士攥在手中,然后再下詔任命三懸九邑的牧民官吏…”
張還生對于如何在海外復立張國,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但因許多隱秘之事不可明說,只能裝出用心的樣子,聽著周監學未雨綢繆的謀劃,不時點頭稱是的應和道:“古圣賢老子曰,‘治大國若烹小鮮’,何況復立后的張國,民不過幾萬戶,兵不過千余人,只是個彈丸小邦也。
有了老師的教誨,我便知曉該當如何建體立制,萬不至于大權旁落了。”
吹捧了一陣子,張還生又將春熙喚來,吩咐后廚整治出一桌上好的席面,與周監學推杯換盞著閑聊到深夜時分,這才送別座師離去。
之后在木樓正廳之中,他端坐在主位上,四下里看了看侍奉的丫頭、小廝,開口說道:“封爵之后按著禮法,最多七日,我便須得離開熊京,趕赴海外開疆立國了。
熊京乃大楚國都,天子腳下的繁華所在。
在你們很多人心中,從這樣的首善之地被迫跟著我去蠻荒之地復國,除了不用黔面之外,恐怕比犯下重罪,流放邊野還要凄慘。
而我呢,生平最不愿的就是讓身邊之人勉強,所以給汝等這幾天的考量時光,臨行前,若是不愿意跟隨,可直接明講,我自會除其奴籍,還其自由。”
聽到這番話,本來心中皆是愁云密布,神情卻強作歡顏的滿堂仆從盡都一下愣住,目光中透出驚喜之色,卻沒一人開口應和。
“都仔細想想吧。”見此情形,張還生灑然一笑,站起身來,邁步上了兩樓,孤身走進了臥房之中。
既然成了封君,按照禮制,張還生這一生便不可能再踏入大楚朝堂半步,不僅如此,他改宗換祀的行為還犯了炎黃宗法中不得明講的大忌,隱然踐踏了熊京張氏的名聲,是以留在京中的最后幾日,以前那些薄有交情的大楚世家子弟,竟然一個來送別的都沒有。
只在正式面君,得了祖火,立國鈡、鼎,即將離開熊京的當天,去工部領取天子賞賜的百工、百器時,才赫然發現于安寧和另一種不相識的少女,在京郊國倉中等著自己。
炎黃官倉無論王朝中央還是諸侯邦國,除非礙于地形所限,否則必是依山而建,往往將那山丘整個的掏空了,便自然而然的成了四季陰涼、昏暗,碩大無匹的庫房。
走進踞地至少百里有余的國倉,接著山壁頂上螢石透下的微光,還未看清庫中的藏物卻先看到一高一低,一個清純如雪后修竹,一個嬌弱似雨后海棠的年輕女子望向自己,張還生先是一愣,之后驚訝的迎上前去,朝那青春女子笑笑問道:“安寧貴女,你怎地也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