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掉到粥里,大哥和著眼淚把粥喝完,那速度和剛才二哥的狼吞虎咽有的一拼。
因為喝得又急又快,差點噎住,哧溜喝完后,打了一個巨響的嗝。
劉華目瞪口呆地盯著他大哥,覺得很玄幻,面前的人是他大哥么那個吃東西很斯文的大哥,哦,這個詞,是他從洪順口中知道的,遲疑之下,他手中捏著的紅薯都忘記往嘴里塞了。
這會子,見大哥喝完了粥,他還記著,他手中的紅薯是大哥的那份,面上流露出一絲猶豫與掙扎,然后把紅薯遞到大哥眼前,“大哥,這個你還要吃嗎”
回應他的是一道重重的哼聲,還有一個后腦勺。
劉華另一只手撓了下自己的腦袋,這是啥意思,是不吃抬起頭望向他媽,陳氏直接大手一揮,“不管他,他不吃,你吃,你今日上午給家里揀柴打水,辛苦了,多吃點。”她不養兒子挑嘴的毛病,再怎么挑,餓上兩頓,保管啥都吃。
“好嘞。”
劉華歡呼一聲,三兩下,就把半個紅薯吞下肚,連皮都吃了下去,然后對他媽保證道“媽,下午我還去揀柴,再把水缸裝滿。”他打小力氣就很大。
“真是媽的乖兒子。”陳氏笑不攏嘴,伸手摸了摸小兒子的腦袋,打算把碗洗一下,自從進入五月以來,白天愈發長了,中午還得瞇一會兒眼,要不下午去上工沒精神,她以前只拿四五個工分,如今分了家,大隊分了戶口,戶口本和糧油本要過兩天才辦好。
以后她干活的工分,都掛在自家戶口本下,有一家子要養,她還得努力一把,把工分提上去。
這個時候,一個男勞力全天是十工分,女勞力全天是八工分。
劉軍把碗撂在灶臺上,又一聲重哼從鼻腔里發出來。
陳氏回過神來,看著大兒子陰陽怪氣的模樣,微瞇了下眼,“最后一個吃完的洗碗。”
劉軍聽了這話,瞬間呆若木雞,不敢置信地抬頭望向他媽,可是他媽板著張臉,很嚴肅,又攔在他面前,只好癟了癟嘴,回道“我不會洗。”
“我教你。”
“我不學,洗碗是女人干的活。”
“誰說的,在我家不管男女都要干。”
“三伯家就是這樣。”
“你覺得你三伯好,他今天早上走的時候,也沒帶你走。”
這話猶如水庫的堤壩開了一道閘門,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奪眶而出,流得又洶又猛,還帶著哭腔,劉軍想到今天早上,他去送三伯的時候,以前對他很好的三伯,給他買好吃的三伯,家里肉全給他吃的三伯,都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他都說了,他以后和小弟弟分著吃肉,三伯還是把他送了回來。
他以后連米粥都喝不到,只能吃紅薯,還要餓肚子,還要干活,還要洗碗,越想越傷心,眼淚一個勁地往外流,大有水漫金山之勢,不停地抽泣,轉頭,噔噔地把灶臺上的四個碗疊了起來,拿起來扔到水缸旁的一個木盆里。
扔,絕對是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