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夏雨連綿不絕。
屋內,氣氛分外凝重。正北的位置擺放著一張吃飯的大木桌子,左右兩邊的長凳上各坐有一人,其中左邊是位四十歲上下的中年人,此刻正沉著張臉,下頜緊繃,眼里的憤怒猶如實質,似隨時要噴薄而出。
相比之下,對面坐著的十七八歲的少年,只是神情略顯得有些清冷,沒有別的多余情緒,緊挨著少年下方的竹椅上,坐著個十二三歲的女孩,手托著腮,側頭望著對面的中年人。
在這無聲中,雙方形成了對峙之勢。
而門口處站著的大男孩,一張憨厚的臉上,滿是警惕,如同哨1兵一般,不時朝外張望,又不時盯著那個中年人。
就這樣,三個不大的孩子把一個成年人看住,圍成了掎角之勢。
場面看起來十分詭異。
在這份詭異中,左邊的少年先開了口,出了聲,“你想要兒子,除了血緣,無非就是一個姓氏,我可以改姓,跟你姓凌。”
對面的中年人聽了,眼里的憤怒瞬間轉化為震驚,嘴張了張,猶不敢相信,“你愿意?”
少年頷了下首,“只要你對我媽好,以后我會視你如親父一樣孝順,會待凌楠如艷兒一般。”艷兒即是指坐在他下方的親妹妹劉艷,中年人是他繼父凌云翔,凌楠是繼父的親女,門口站著的是他弟弟劉華。
他叫劉軍,他卻打內心里厭惡劉這個姓氏,因為總會讓他想起那個窩囊卻偏偏是他生父的男人。
這幾年,每一次艱難,他就對那人多一份怨恨。
只見凌云翔頗有些自得地笑道:“你媽是我媳婦,我哪能不對她好,她嫁給我,我都讓她把你們帶過來養了,不說這些大家眼睛都看得見,你媽心里最清楚的,是不……”
“所以,才讓你去勸我媽。”
劉艷打斷了他的話,聲音很冷,她不喜歡這人,卻又感激這人,她從后世穿越而來,當年面對愚孝到無可救藥的生父,她勸她媽離婚,卻低估了這個時代的殘酷。
雖然擺脫了那個人,卻又陷入了輿論的壓迫中。
眼下不比后世,人都困在土地上,難以離開,所以,哪怕離了婚,她媽和他們三兄妹的戶口還在劉家村,他們還待在劉家村。
那兩年,要面對村里人的指指點點,要面對七姑八婆的勸和,還有生父的糾纏,而就在他們最艱難的時候,凌云翔出現了,帶他們逃離了那個村子。
一個聰明、且又能養家的繼父。
最開始,他們是很滿意的,自從她媽改嫁過來,生活比從前好上了許多,一家子齊心協力,把日子越過越好,也不用擔心有人在后面扯后腿,有了奔頭。
偏偏老天爺喜歡和人開玩笑。
就在他們最順暢的時候,給了他們有力的一擊,繼父凌云翔想生個自己的兒子。
今年以前,他們從來沒發現。
年初的時候,繼父和她媽倆人去市里看了醫生,回來說是她媽以前月子沒坐好,損了元氣,不易懷孕,所以這大半年,她媽一直在吃藥調養身體,看過很多醫生,藥方子是換了一個又一個。
如果僅僅是這樣,劉艷瞧她媽心里愿意,也不會多干涉。
偏偏除了正規醫院看診外,還有那些稀奇古怪的偏方土方,上次不知從哪聽來的土方子,吃了后食物中毒,上吐下泄的,幾番折騰下來,看得劉艷是心驚肉跳,她也勸過她媽,可惜頭一回,她媽聽不進她的話。
還和她說:她也想再有個孩子。
劉艷是猜中她媽的心思,組合家庭,雙方又都帶著前頭的孩子,所以想再有個孩子,多一個鈕帶,也加深彼此間的關系。
她勸不了,那就讓繼父凌云翔去勸。
畢竟在生孩子的問題,他是正主,是當事人。
所以,他們找上了凌云翔,只是沒料到,凌云翔比她媽的執念還要深,而且一定要再生個兒子,一聽他們說要讓她媽停藥,直接憤怒了。
才有了剛才的緊張局面。
凌云翔被打斷了話,不由皺了下眉頭,沉吟良久才道:“我可以去勸,而且我可以答應,以后不再讓你媽用那些土方子,只用正規醫院開的方子,但我有個條件,你們以后倒買倒賣賺的錢,要分我五成。”
守在門口的劉華立即瞪圓了眼睛,忍不住揮了揮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