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醫生是個女人,臉上沒有皺紋,看不出具體的年齡。她戴著無框眼鏡,仔細看了看錦林填寫的表單。
“睡眠時間每晚十一點到第二天早上六點,吃飯注重營養均衡,不喝碳酸飲料,每周運動兩次。”醫生朝錦林笑了笑,“不用拘謹,從這張問卷來看你幾乎是我今天看過的作息最健康的學生。”
錦林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
“但是這張壓力表,你每一項勾選的都是良好,壓力表的打分并不是按照五個情緒的選項分數依次遞增的,從你的選填來看,你正處于焦慮中。”
錦林無所謂道“焦慮是當然的,還有半個月不到就要期中考試了,我不覺得這種壓力是什么問題。”
“我沒有說焦慮是很嚴重的事情,其實大部分人都處于焦慮中,不過既然是難得的普適性心理咨詢,你可以在這里完全放松,把這次談話當做跟一個陌生人聊天,你想說什么都可以。”醫生將表單放到了一邊。
錦林覺得診室的環境確實不同于外面典型的藍白色裝修風格。室內墻壁掛著色彩柔和的抽象畫,地上鋪著柔軟的地毯,就連咨詢時學生坐著的也是觸感極佳的沙發,一坐上去仿佛整個人都能陷入其中。
這么看來,學校也是希望能通過外部環境的變化創造出一個溫和舒適的場所。
但是錦林實在找不出什么能同人傾訴的苦惱,她聳了聳肩說“我才轉到圣帕里斯一個月,困難也都只是融入到新環境里的不適應,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
“那到現在你在學校里有幾個朋友”
“兩個不對,三個。”錦林想了想,將謝煜算了進去,雖然說起來她并不怎么了解周沛嘉和謝煜,不過相處起來輕松,大概也能勉強算作朋友,“我們關系很好,無論是校內還是在學校外。”
“作為一個剛入學一個月的學生來說,有兩三個朋友不算少。”醫生點點頭,似乎是對她的贊許。
“能在這里順利交到朋友,大概也是運氣了。”錦林發出了一聲輕笑,抬頭看了看對面墻上懸掛的一幅戴著墨鏡的山羊油畫,又假裝不經意地扭頭掃了眼另一側的墻上懸掛的鐘。
還有十分鐘六點,學校規定咨詢時間不少于二十分鐘,再過幾分鐘她就能離開了。
“你應該也了解,圣帕里斯進行咨詢的學生大部分都對這里十分排斥,不論是覺得這是浪費他們的時間還是本身就不喜歡對他人傾吐心事,他們會直觀地將這種不滿表現出來,配合的人相對來說就少了許多,你是其中一個,”醫生頓了頓,往桌案的單子上寫了什么,才繼續道,“融入一個全新環境并不容易,特別是在這樣的地方,但你似乎做的很不錯,即使并不想進行心理治療,也配合了問卷調查和我的問話。你知道我們會給學生的心理狀況評分,如果低于某個分數,治療就會繼續,但有時候順從學校的安排并不代表就能讓自己的分數變高,因為這不等同心理處于健康積極狀態。”
錦林愣了一下“我不是”
“你或許是過于習慣性逃避問題的關鍵,用表面積極的態度掩蓋真正的想法,久而久之連自己都忘了本意,這種態度本來是沒錯的,但是逃避問題并不代表它們就不存在。”醫生語速不快不慢,語氣溫柔,說出來的話卻并不讓人舒適。
錦林皺起了眉,辯解道“這是憑空猜測,你并不了解我,我也沒有逃避什么。”
“我舉個例子,就是幾個最常見的問題,你和你最好的朋友交換過最深的秘密能到哪種程度最后一次和父母進行的超過十分鐘的談話是什么時候你最近和親近的人有過矛盾嗎,是否將不滿告知他們”醫生仔細觀察著錦林的臉色,但她連回答或思考答案的意圖都沒有,只是坐直了身體,雙膝緊緊并攏,“好了,今天就先到這里吧,你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