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便早早做好了準備,但當那份生命之重實際壓到阿尼姆斯菲亞肩頭之上時還是讓他猝不及防。
簡直如同挑好時機一般,像是狡猾的敵人那樣趁著他最不備之時發起最猛烈的進攻。
甚至于尼祿想要替阿尼姆斯菲亞分擔都無法做到。
那不是像重物一樣能夠輕松分給他人的“重量”。
不論出于怎樣的動機,不論出于怎樣的理由,不論迫于怎樣的壓力,最終做出抉擇的,最終殺死他人的,始終是阿尼姆斯菲亞自己。
即便尼祿也從中感受到了責任,阿尼姆斯菲亞肩上所需扛起的重量也絲毫不減。
究竟什么算是善,什么又算是惡,阿尼姆斯菲亞只能得出自己的答案。
善惡本身也就是某人對某事所產生的主觀的看法。
基督教認為同性之間的愛慕為罪惡,然而在希臘與羅馬卻又恰恰相反。
現代人因蘇格拉底的死刑而捶胸頓足,但對于那時的雅典人來說,蘇格拉底之死卻是他們中的大部所希冀的。
也許阿尼姆斯菲亞的所作所為在他人眼中根本就是理所應當的事,但至少在他的眼中卻是足以讓自己消沉終身的惡行。
可他又不得不去那么做。
————————阿尼姆斯菲亞的“善”是軟弱而又渺小的事物。
阿尼姆斯菲亞那自由卻又循規蹈矩的“善”注定無法勝過決心傷害他人的“惡”。
在“暴力”即被阿尼姆斯菲亞定義為“惡”的情況下,阿尼姆斯菲亞只能保證自己不被“惡”所擊敗。
一如他時常說給自己的那句“人可以被毀滅,但是無法被打敗。”
但現在的情況下僅僅是不被打敗還不夠,想要完成某種功績,想要讓某物不被毀滅,就必須要戰勝“惡”。
而想要戰勝巨龍,就必須成為巨龍本身。
深知這一點的阿尼姆斯菲亞于是于是選擇了投降,被“惡”所擊敗。
隨后也做起那“惡”之事。
不過要聲明一點,阿尼姆斯菲亞并非被強迫,又或者說即便被強迫了,阿尼姆斯菲亞也不會靠著自己是被迫無奈而選擇行惡這種話來為自己脫罪。
對阿尼姆斯菲亞本人而言“自殺”或是“被毀滅”這種結局不在論外。
倘若他能夠足夠堅強一直支撐著自己的善下去,那么就不會選擇妥協。
那么就該選擇作為碌碌無為的凡人渡過短暫平庸的一生。
也是時候該承認了,阿尼姆斯菲亞的心底渴望著作為惡人也要繼續生存下去,去完成他的“欲望”。
既然是那樣,阿尼姆斯菲亞也就不會自詡為什么正義的伙伴。
作惡就是作惡,就不要給自己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了。
正是接受著這一點,阿尼姆斯菲亞才完成了諸多的惡業。
清楚地認識到其中之惡,將自己的善良與喜好全部踩在腳底,親自撕碎了最愛的畫作。
一邊心甘情愿地做著惡,一邊為自己的行徑而感到悲哀。
“總督汝果然很善良呢。”
那時的尼祿曾對著苦惱中的阿尼姆斯菲亞如此說道。
“善良嗎?我可和那些無心的過失犯不一樣啊,陛下。我可是清楚地認識到他們會被蒙騙,會死亡,會哀嚎,會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后悔————即便是那樣我也還是去做了。即便是讓我再來一次我也還是會選擇這么做,并繼續在這里消沉。”
那時的阿尼姆斯菲亞只是對著尼祿露出了一個極其勉強的微笑:
“如今這樣的我,都是咎由自取罷了。”
實際上只有阿尼姆斯菲亞自己才知道,相比于他已經完成的惡事,現在在羅馬所做的一切恐怕都是九牛一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