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氏一早便讓人去看江茗睡醒了沒,好幾次下人回來都說茗小姐還睡著。問了院子里的丫鬟憐鶯,說小姐昨夜背進宮的話辭背到太晚,早上醒了一次,說是要給衛氏請安。憐鶯見她臉上紅著,生怕她今日得了病,便又來問衛氏要不要叫茗小姐起來。
衛氏一聽,覺得這孩子雖然長在外面,但心還是好的,也刻苦認真,要是一早就在自己身邊長大,定然不用現在這么辛苦,心疼了一番。又想著今日冬至,只聽喜事不提壞事,若是江茗真的這么病了,可不是什么好兆頭,連忙讓下人去江茗那兒,同憐鶯說,讓她好好照顧茗小姐,再多睡一會兒。
沒想到衛氏這顆苦心,卻正中江茗下懷。她昨夜秉燭看搜刮來的話本,一直看到天都快亮了,想到又要去宮里,這才戀戀不舍的睡了。臨睡前還交代憐鶯,若是有人來尋,她該如何回話。
憐鶯按照她的說辭學了一番,結果還真讓她算著了,衛氏讓她睡到個大中午。
江茗迷迷糊糊的睡醒了,還覺得睡的不夠,憐鶯哪里肯讓她再睡,連忙揉了帕子來給她凈臉。一番折騰之后將衣裳都套了進去,又叫了惜雋來梳頭,這才端了些新煮的餃子來給江茗吃些墊墊肚子。
江茗熱湯灌下肚子,人才精神了一點,正巧衛氏又遣人過來,她又交代了幾句,便帶著飛浮走了。
她在的時候,惜雋還努力裝一裝,這才一走,惜雋轉身就瞥了憐鶯一眼,說道:“瞧瞧,進宮也帶著飛浮呢。”
憐鶯也想跟著去,她還沒見過宮里是什么模樣呢,聽人家說里面連地磚都是黃金鋪的,池子里都是上好陳釀,花啊草啊的,俱都是外面沒有的。可江茗出門向來都是帶著飛浮,自己也已經習慣了。
她瞪了惜雋一眼:“好好梳你的頭吧。”說完,轉身就走。
惜雋看著她的背影,冷哼一聲:“不識時務,活該窮一輩子。”
衛氏帶著江茗、江宛二人進了宮,一路上仔細叮囑江茗,話說了一遍又一遍,車轱轆似的,江茗被念叨的險些又在車里睡過去。及到了宮門下馬車的時候,冷風從偌大的宮墻里面灌了出來,吹的她縮了縮脖子,把圍裹的毛皮氅子裹的緊緊。再看江宛,不由得感嘆,無論古往今來,想要美麗都得凍人。
江宛穿了一身鵝黃的衣裳,淡淡的宛如輕紗一般,在這冬日當中,看了就讓人莫名的心情好。她原本就瘦弱,今日只在外面掛了層單薄的披風,揉著些華京近來最盛行的墨綠色澤,格外引人注目。唯有江茗,在看到她這身衣服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看見了迎春花呢,這般嬌嫩的少女情懷,她大抵是這輩子都沒有了。
江茗外面裹著皮毛氅子,里面穿著用那梅花圖案的料子做的衣裙,手里捧著手爐,原已經很暖和了。可她又嫌冷,不肯因為非在外人面前出風頭而苛待自己,便讓憐鶯給她縫了條褻褲。里面不是往常用的棉花,而是鵝絨的,穿起來又輕便又保暖,裙子一放,根本看不出來。
三人先由內務司的小太監一路引到仁明宮,報了名兒之后,又由宮女帶進宮內。
仁明宮為皇后居所,氣勢恢宏,門前左右各有一棵蒼松,直通天際,年歲已經不少,聽聞是太祖皇后親手種下,用以提醒后代子孫為人當公直。
隨行的丫鬟走到這兒便要在外候著了,江茗三人進了正殿,里面烘著銀炭,半點煙味兒都聞不著。整個屋子都暖洋洋的,里外似是成了兩個世界。
皇后身著常服坐在上首,雖已四十多歲,卻依舊動人。她原本長的不是衛氏這般明艷的相貌,甚至還有些清幽寡淡,眉目微微下垂,顯得平易近人,氣質溫潤。可她身上端的是中宮的氣勢,單單坐在那里,便是母儀天下。
皇后見人來了,沖衛氏招了招手,說道:“就不用行禮了,做那些虛的,日后咱們可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