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茗一轉頭,就看見殷楚穿著一身黛青色的衣袍,嘴角依舊掛著那副吊兒郎當的笑容,破殿而來。大抵是他身后跟著月光,臉色被照的有些蒼白,可愈發顯得雙目如星。燈光在他的臉上投出了一道陰影,也許是江茗眼花了,反而覺得他此刻的神情有些堅毅,只是藏在影子里,看的不甚清楚罷了。
靖文帝不露痕跡的皺了下眉頭,轉瞬又笑了起來:“又琰,你可是來遲了。”
殷楚手上提了個鳥籠,扔到懷寅公主的桌上:“去給懷寅捉禮物了,耽擱了些時辰,陛下要罰就罰懷寅,她非想要只夜鶯鳥兒,這大冷天的,我上哪兒去給她找還是讓人從南邊捉來的,一路好吃好喂好伺候,這才到的。”
眾人又都看向那鳥籠,里面果真站著一只黃色小雀,黑溜溜的小眼睛驚疑不定的看著周圍,看著倒有幾分可憐。
殷楚轉頭對懷寅說道:“不用謝了,這么冷的天兒,反正也活不了幾日。”
他這話一說出口,眾人又都面面相覷,今日可是冬至,決計不能說這些喪氣話的。更何況就算不是冬至,哪兒有人在皇上面前死啊活啊的
懷寅聽他這么說,連忙叫了宮女來,將那小雀里三層外三層的裹了起來,送到宮里好生暖和去了。
殷楚說完,也不等靖文帝說什么,轉身就走到了昭南王府那席上,待要坐下,又想起了什么,端起酒杯對著上座的靖文帝說道:“又琰來遲了,先自罰一杯。”說完,就一口干了。
這顯然不是正常的酒宴流程,倒似民間喝酒劃拳似的,但他向來如此,眾人早已經習慣了。再看靖文帝也未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讓他入席,便都當做沒看見。
可誰知,殷楚這還沒完,他端起第二杯酒,又對靖文帝說:“家父今天瘋病犯了,連我都認不出來了,是以未來赴宴,我再罰一杯,算是替他。”說完,又一口干了。
這哪里是來自罰的,簡直就是來尋酒喝的。
殷疇掃了殷楚兩眼,又看了看江茗,嘴角上揚,有些輕蔑的笑了。
殷楚的目光則在殿里轉了兩圈,再是誰也沒看,只自顧自的喝酒。可江茗卻因著他這突然的到來,心情好了許多——總有人是不在那圈子里的,全憑他自己高興,讓人看了目瞪口呆,但又偏偏拿他沒辦法。
隨著酒宴推進,每次祝酒之后,便有幾道菜送上來,場中也隨著祝酒的節奏不停的換著節目,有雜技雜劇、歌舞器樂等等,好不熱鬧。
待到酒肉正酣的時候,兵部尚書突然站起身來,走到場中,周圍歌舞俱都停下,舞嬢們面面相覷的看著他,不知如何是好。
兵部尚書崔貞,乃是一屆老臣,如今已有七十高齡,走路便以顫顫巍巍,胡須發白。胤朝重文,除了一個江衡以武將之身破格提拔,其余皆是難尋官運。
最可笑的是,十多年前那場北胡亂京之后,便罷了當時激進主戰的兵部尚書,反而在禮部找了位文官來擔任,便是崔貞。他對那些兵家之事一竅不通,可即便如此,崔貞還是認認真真的當著這個兵部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