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袖坊乃是華京城最炙手可熱的地方,太陽一落山,那熾白色的燈籠便掛的里里外外層層疊疊,將此處照的生輝。姑娘們的笑聲輕盈,從里面飄出來,
伴著玲瓏躍動的小曲兒,既有仙境的高遠疏離,也有人間的紛繁美景。
此處是普通百姓只能遠觀的,姑娘們各個都是最好的,身上半點風塵之氣都沒有,好似誰家深院里走出來的青澀閨秀。
內侍監有一位掌印太監,便是曹昌;另有三位司禮太監,官位比曹昌小些,平日也聽他調遣,尊稱其一聲老祖宗。可這三人便也不可小覷,
手中捏著的乃是宮內的實權。
如今從盈袖坊后門進來的,便是那掌管“采辦”一項的柳達。
他七歲入宮,今年三十有七,宮里摸爬滾打數十年都未見出頭之日。偏生時來運轉。這四年突然坐上了竄天猴,嗖嗖的往上升,還被曹昌收作義子。
宮內的內侍都說,他這只等著曹昌退了,便能接過這掌印太監的名頭。
但這人卻有一個特殊的嗜好,便是喜歡偷空出宮來這娼妓之所。大抵是缺了什么,便總要彌補些回來才如意。
柳達一進來,便覺的今日這盈袖坊有些不同。平日里雖矜持著調子,可畢竟還是一家娼館,總有各種聲響傳出來,可這畢竟也是來這兒一種趣味。
“咚”的一聲,一樓平臺的舞場上響起一聲堂鼓。柳達定睛看去,只見一名身穿煙柳綠色衣裙的女子沖他嫣然一笑,抬起手來,一連串的堂鼓聲便響了起來。
寬大輕薄的軟袖褪到大臂,露出纖細白凈的手腕,女子伴著節節攀升的鼓聲扭擺腰肢,時而轉身,時而飛燕,將這陣陣堂鼓敲進了人的心旌里去。
堂鼓敲到最高處,又有曲笛聲從二樓傳了下來,像是一片云、一捧溪水,亦或是朝霞,飄飄乎如遇天上仙。
在這曲笛與堂鼓交映之間,燈突然都滅了,周圍陷入了無邊無盡的黑暗。那鼓聲、那笛聲,渺渺飄飄的收了音,耳旁卻仍有余韻。
柳達心里戒備起來,一雙小眼睛四處瞄著。
“嗒”的一聲,好似是一滴雨水落在了地面上。一段涼涼的綢緞拂過柳達的面龐,那原來是女子的赤足踩在木階上,一雙溫軟的手拉了下柳達,便向二樓走去,女子身上帶著清雅的芬芳,通曉人意似的纏繞在柳達身旁。
那腳步聲不緊不慢,卻像踩在了人的心頭。柳達看不見,但也能想到那婀娜的身姿,不禁魂飛天外。心里卻想,這盈袖坊何時這么會來事兒了?
二樓亮起一盞幽幽燭火,在這燭光之下,那身著綢緞的女子回眸一笑。她身上披著墨色的緞,將肌膚襯的愈發瑩白,綢緞已經褪到肩下,半掛不掛的,盡顯女子傾城國色。
柳達早已經看呆了,心都跟著那女子飛了上去,剛要夸贊兩句,卻看見一旁有個煙色衣裳女子沖了出來,大聲呼喊:“弄錯了弄錯了!哎呀,名公子的馬車剛在外面停下!”周圍燈光像是知道了,嘩啦一聲俱都亮起。
柳達的心一下就被敲了回去,臉色發冷。
盈袖坊的鴇母聞云匆匆趕來,她雖有些年紀,但人還是艷的,再加上用心妝點,也是這華京城里名聲在外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