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文帝眉頭蹙起,說道:“將江衡找來。”
江衡便在隊伍的后方,聽了皇上傳喚,匆匆趕來。他尚不知這行列為何突然停了,到了近前見江劭一臉著急,又聽人說過,這才知道。他心里咬牙切齒,恨不得將那陳家剝了皮。
靖文帝見他來了,開口問道:“將軍可知此事?”
江衡說道:“微臣當日告假,從臨安府接了流落在外的女兒,一直到前不久她那叔嬸來府上住了幾日,都未曾聽過此事。”
靖文帝點了點頭,他知道江衡性子直爽,斷然不會對自己隱瞞此事,便又問那老鄉紳:“你口口聲聲這么說,可有字據?”
“有!草民有那姑娘叔叔立下的字據。”他從懷中扯出一封疊的規整的信,經由曹昌之手,查驗過后,遞于靖文帝。
靖文帝掃了一眼那字據,點了點頭:“確實如你所說。江衡,你看此事如何?”
因著事關江衡,靖文帝想要敲點衙門的心思便也淡了,皇后原本也沒想這么簡單就將江衡拖下水。那些看起來突兀的變化,往往都是事先點點滴滴積累而成的。
江衡拿過字據看過,朗聲說道:“皇上,小女那叔嬸并非良善人家,這般彩禮,同賣女兒有何區別?微臣愿意將這禮金盡數還給這人,再出他來回路資,只愿此事就此一筆勾銷。”
江茗倒沒想到,江衡竟是這般維護自己的。門口那軟轎也掀開了簾子,衛氏從上面款款走下,到了江茗身旁,握緊她的手,低聲說道:“茗兒放心,父親母親斷然不會讓你去吃那種苦頭。”
誰知那老鄉紳突然又磕了兩個頭,說道:“皇上有所不知,因這事兒,草民被鄉鄰指指點點,若是帶她不回去,今后便又要被譏諷。草民年紀大了,不算什么,但草民膝下還有兩個兒子,難道也要被人指指點點嗎?這銀子草民不要,只求帶著姑娘回去成親。”
江衡聽他這么說,臉色都變了,恨不得上去就踹他兩腳,什么東西?年紀都能當自己爹了,竟然還肖想自己女兒?!
但礙于皇上在,他便只能忍了,沉聲說道:“當日她不知仍有親爹親娘,養父家里的安排,算不得數。”
皇后在旁說道:“這些百姓間的婚娶,皇上如何細知,不若問問禮部尚書。”
今日是皇帝祭天出行,禮部尚書自然跟在后面,聽了靖文帝的傳喚,連忙也趕了過來。將事情捋清之后,他說道:“當日寫下字據的時候,鎮國大將軍尚未將女兒認回,戶籍上仍是在陳家的。這姑娘父母沒了,確實是應當聽族里長輩的安排,這陳家雖說事情做的不地道,但卻合大胤的禮制。”
“你這是什么意思?!”江衡怒道。
禮部尚書看了眼江衡,他早就受到蕭羅打點,抖了抖衣襟說道:“意思就是,今日若是此人想將千金帶走,咱們誰也攔不了,至少于禮上攔不了。若是大將軍執意去攔,自然無話可說,但卻是犯了咱們大胤的禮制。”
老鄉紳聽了,也不聽靖文帝怎么個說法,連忙叩首謝恩。
邊上有皇后提前安插好的人,趁著這時候在人群里拔高了聲音說道:“這鎮國大將軍府就在邊上呢,還不快點去領了你的媳婦?”甚至有人眼尖,指著江茗說道:“這姑娘可不就在這兒呢嗎?”
飛浮往前踏了一步,擋在江茗面前,低聲說道:“小姐放心,今日誰也帶不走你。”
憐鶯也跟著一邊罵“老不要臉的”,一邊擋在江茗身前。
原本還算威嚴的道路兩旁一下鬧了起來,誰都想看看最近這風言風語中的鎮國大將軍府千金到底長了個什么模樣,三衙的人忙著按下周圍騷動看熱鬧的人群,場面一度混亂不堪。
就在這吵鬧之中,一個慵懶的男聲響了起來:“哦?是哪個說誰也攔不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