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殷楚聲音低沉。
石青色袍角揚起,招惹了細雨,卷起了霧氣。
殷楚的肩膀寬闊,幾乎將江茗完全摟進了懷中。兩人距離拉得極近,是之前都未有的貼近。江茗甚至可以聽到他心跳的聲音,砰砰砰的,既沉穩又有力。
三支箭弩破空而來,在雨中依舊不減來勢。殷楚帶著江茗閃躲,順勢往前躍了一步,腳尖一勾,那把油紙傘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細雨,輕風,紙傘,殺局,靜中含動,寂中藏敵。
箭鏃數量增加,在雨中寒光閃閃,分別按了幾個死角的方向朝此處射來。殷楚低聲急問:“是要命還是要面子?”
江茗罵道:“你說呢!死了要面子有什么用!”
殷楚往前站了一步,擋在江茗身前,出傘。紙傘在空中畫了個圈,隨著箭弩聲射破油紙傘面的聲響,那些箭弩俱都被蕩的使了力,向周圍散去。
然而也有例外,一只箭弩來的晚些,避過傘面的阻礙,直接射中了殷楚的右臂。
殷楚卻也不管那箭,只拉住江茗的手,在下一波箭弩襲來之前急聲說道:“一會兒和我一起跑,不要回頭,就一直往前跑,跑到熱鬧的地方,鬧出的動靜越大越安全。”
江茗聽了他這話,鼻子竟然有點酸。不是因為他護著自己,而是因為華京城里被人說是瘋世子的這人,他的每一次折騰,每一次無賴,其實都只是在躲避傷害而已。
活下去,就真的有這么難嗎?
有。
活下去真的很難。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你以為自己是主角,可在其他人的世界里,也許只是個擦肩而過的路人。
光輝萬世,也僅是活在他人的言語當中。
是誰說過——
黷武的君王如今安在?
兒童歌謠里糾纏不清的故事,結結巴巴說出的一句廢話,
就是那些君王的光榮。
江茗深吸了一口氣:“好。你不能中途丟下我,我害怕。”
“不丟下你。”殷楚握緊她的手,柔聲說道。明明是在雨中,她的手卻依舊溫暖。
“走!”又是一波箭弩射來,殷楚低喝一聲,拉著江茗沖了出去。他右手搭在腰間的黑色皮筒上,指尖一點,手腕揮舞之間一條游蛇似的絳色長鞭探了出去。“啪”的一聲,打飛了前方的一支箭弩,開出了路。
江茗也緊緊的握著殷楚的手,她很怕殷楚突然說“你先走”,或者突然一言不發的松開她的手。她幾乎可以肯定,如果情況危急,他一定會轉身護自己周全。
她不喜歡當拖油瓶,不喜歡拖累別人,從來只有她往前沖,他人跟著的份兒。
暗處有人影浮現出來,幾名黑衣人攔住去路,長劍蕭蕭,直沖著江茗的面門襲來。殷楚拉了下江茗,帶的她偏離了方向,這才堪堪躲過那一劍。
身后箭弩又起了一波,兩人幾乎是無處可去。若是只有殷楚,他大可翻上屋頂。可此刻他身旁跟著江茗,他不能拋下她,絕對不能。
眼前黑衣人舞劍而來,殷楚攬著江茗,卻聽見身旁悶哼一聲。他眼睛一掃,看見江茗手里反握了把詭異的兵器。說是劍卻短小了些,說是匕首卻又更為尖銳,倒像是一根堅固粗長的繡花針。如今那把兵器上沾滿了鮮血,黑衣人趴倒在地上,后頸汩汩滲血。
殷楚明白了這東西是如何用的,適合力氣小的女子,一擊斃命。而方才江茗就是趁著兩人和黑衣人錯身的時候,黑衣人劍勢來不及收,這才被江茗鉆了空子。
他來不及思索為什么江茗身上帶著這種東西,也來不及驚嘆她的冷靜,因為兩人身前,兩個黑衣人已經撲了上來,一劍瞄向殷楚,一劍砍向兩人握著的手。
殷楚拉了下江茗,她順勢到了他懷里,殷楚轉身,一腳踹在一個黑衣人的下腹。江茗被他護在懷里,除了風聲雨聲,什么都聽不見。
另一把劍劃破殷楚背上衣裳,鞭子一甩,纏住他的脖頸,用力一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