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兒說的謝啊。”羅知縣退到下首,規矩坐好,給縣丞使了個眼色。
縣丞忙拍了拍手,場中便有一群身著輕羅的舞姬踩著婀娜的步子走了上來。邊上樂師一開手,舞姬各個淺笑嫣然,眼睛勾魂兒似的沖著殷楚飄來。
江茗沉默片刻,借著樂音的遮掩,轉頭低聲問殷楚:“他們莫不是當我是死的?”
殷楚立刻回道:“我沒看。”過了片刻又說:“我估量著他們是看你穿著男子的衣服,不知道你便是世子妃。”
江茗冷笑一聲,指著他袖子說道:“人家給你的,你就這么收了?”
殷楚點了下頭:“不然呢?這知縣關系雖然不硬,但往上數數,也能攀到蕭羅那兒去,說不準今晚打算用什么法子來對付咱們呢。不拿他們點東西,豈不是耽誤了他們一片好心?”
原來這贄敬和畢恭畢敬的態度不過是用來麻痹殷楚的。他們是沒想到,殷楚將這官員們之間的關系摸的透徹,誰和誰是一隊的,誰仗著誰往上爬,一清二楚。只不過平日里都是那副無賴模樣,掩人耳目罷了。
江茗低頭看了一眼桌上的飯食,有些委屈的說道:“那這些東西咱們不能吃了?”
殷楚回道:“是要警醒些,這里的兵卒定然不如昭南王府的侍衛,他們肯定要想些其他的法子。”因著他們兩個沒動筷子,下面的那些昭南王府侍衛定然也不會先動筷子,俱都眼巴巴的看著。
江茗嘆了口氣,今天中午就是有情飲水飽,可人總不能天天有情飲水飽吧,那是要餓死的。她經商這些日子來,除了海上沒法子的時候,何曾苦過自己?不然自己賺的銀子豈不是都沒用了?
她看了眼殷楚,殷楚卻在一旁笑吟吟的看著她——不看場中的舞姬,那我便只看你了。
江茗知道,若是只有殷楚,他晚間都不會在宣州停下,還是因為自己跟著,他又怕自己吃不了苦,這才要置辦東西。那現在的這局面,也只好自己來解決了。
江茗幽幽嘆了一口氣,接著動作利落的甩開殷楚的手,站起身來,瞪了殷楚一眼,氣鼓鼓的就往外走。
場上一見這副情況,羅知縣和縣丞都愣了神,殷楚就趁著這幅功夫把桌子一掀,上面的盤子碗筷各類珍饈嘩啦啦灑了一地,果子還在地上打了兩個滾兒,這才停下。
殷楚使出平日里那股子無賴勁兒,罵道:“一個兩個都不長眼睛是不是?!這舞姬怎么回事兒?!誠心給我添堵的!”說完,他便追著江茗沖了出去。
羅知縣哪預料到這人說掀桌子就掀桌子,一時愣了,向著坐在一旁的陸奉問道:“這……這下官可有何招待不周啊?”方才不還好好的拿了我的贄敬嗎?
陸奉看見殷楚這般行徑,心里也有了數,站起身來,沖羅知縣一拱手:“那位是世子妃,非要跟著世子出來的。這舞姬確實不合宜。”
說罷,他一招手,昭南王府的侍衛便嘩啦啦的站起身來,跟著他一起出去了。
羅知縣也連忙趕出去,追著殷楚好哄一陣,殷楚哪里管他,只叫人將東西都置辦妥當。侍衛分頭出去,他們買的東西都是親眼盯著的,絕對不會有什么問題。待到眾人回來,殷楚這車隊便慢悠悠的駛出了宣州縣,揚了羅知縣一臉的灰塵。
羅知縣氣的半死,那五百兩的贄敬,雖然是從縣衙里面調出來的,但東西但凡進水了還有個響兒呢,怎得這人拿了東西就跑了?自己的事兒還沒辦成!酒水里都落了毒,保證一杯下肚,神仙也救不回來!
馬車上,殷楚拿著方才侍衛買的燒雞給江茗撕的仔細,看著她一點一點的吃了,這才對外面的侍衛說道:“再往前行一百里,我們便停下歇息。”
陸奉應下,馬車隊伍便一路往前。
江茗吃完,又擦過手,這才嘆了口氣。這一路上殷楚不知要面臨多少這樣的境況,小小一個知縣竟然都敢算計他,這世子當的也太沒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