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赫沉默的看了江茗一眼,江茗眨了眨眼睛,說道:“可以進了嗎?”
“可以。”張赫繃著臉瞪著眼睛,硬生生的憋著表情說道。
江茗這才拉著殷楚進去,還對殷楚說:“哇,這船家看上去好兇啊。”
張赫:“……”大掌柜你看上去也和昨天不太一樣了呢。
豐鶴客棧的掌柜此刻在案前嘆了口氣,不知道掌柜的讓自己做的假船票效果怎么樣?自己一個客棧的掌柜,哪里知道貨船船票是什么樣的?只好假裝做了兩張,反正掌柜的去是刷臉。
張赫一早便得到了指點,不能暴露江茗的身份,此刻便只把江茗當做個普通搭船的客人。只是這船卻與眾不同,因為江茗要的急,這上面的貨箱有一半都是空的,剩下一半是用來吃水用的——哪兒有直接從臨安府去閩州的貨船?又想走就走的?只好充個樣子,就當是為大掌柜的空跑一趟船了。
昨晚張赫還帶著一群長工把這貨船上下好好清洗了一通,總不能像往日那般邋遢,畢竟要給大掌柜留個好印象。
江茗一進自己這貨船,倒是愣了一下,她沒想到一艘貨船,竟然比客船看上去還要干凈整潔,不由得對張赫露出一絲贊許的目光。
張赫心里登時就美滋滋的,他雖然以前沒見過名公子,但也聽過些船員講名公子的事跡。風里雨里開出一條海上商路,又有壽謙票號等商鋪,可算是個真正不得了的人物。若不是他,自己還是個路邊頑劣的小混混呢。
他將江茗和殷楚引到貨倉不遠的船艙里,貨船上空間沒那么足,很多長工晚上就靠著船邊兒睡。一來能清楚知道水上的情況,及時作出應對,二來是也能省下些錢銀,下了船還能找點樂子,亦或是攢著娶媳婦、孝順爹娘等等。
這處船艙看著不大,但已經是這艘貨船里最好的了。離水遠些,沒那么潮膩,還有扇小窗能推開。
這船體積實際不小。因著從臨安府到閩州長樂府行的是內海海路,暗礁頗多,仍是要老練的水手才能從容避開。
以往這水道的傳承是一代傳一代,師傅教徒弟,沒個三年五載出不了師,對各處暗礁、暗流、風向都要有掌握,還要應急生變。但江茗的船師們卻與眾不同,老師傅們和江茗簽了協約,將自己的經驗匯總在一起,新人們入行也要簽保密協約,之后便能快速將這些匯總的經驗都吸收進來,再經過幾次實戰,便能融會貫通。
但一艘船上也必須有新、老兩位舵手,以防萬一。
但也因著江茗打破了原本的傳承,雖然一開始推行有些費力,但卻極大程度的活泛了舵手的人數,使的別處都千金難求的經驗船家變成了常態。
這事情聽上去簡單容易,但卻從根本上推進了她的海商發展,功不可沒。
殷楚將東西都規整好,又拿著東西去了甲板上,江茗見他拿了幾個油紙包,也不知道他要去干嘛,便跟上去看看。
殷楚到了甲板一頭,先開了個油紙包,從里面拿出些花卉種子,朝著河里一扔;然后又開了個油紙包,里面是一小瓶密封的酒,開了也灑進河里;接著是一封信,也順著河水飄走,打著旋兒沒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
殷楚四周看了一圈,沖著個風景最好的地方,畢恭畢敬的跪下,磕了個頭,這才站起身來。
他一回頭,就對上了江茗的雙眼。江茗問道:“你在這兒做什么呢?”
殷楚手上還握著那幾張有油紙,走了過來,又拉著江茗在甲板上轉了一圈,這才說道:“昨日說的,你忘記了?我要找個風景最好的地方祭拜一下你的養父。因你說他喜歡種植東西,我就找了些花草種子。然后寫了封信給他,算是我的應承,若是之后有什么地方沒做到,他就能拿著來找我的不是。”
江茗聽了,又覺得他可愛,又覺得心里暖洋洋的。他當真每件事都說到做到,將自己放在心上。
江茗雙手護在嘴上,沖著山川大聲喊道:“老頭子!你看見了沒有?!你以前說我這輩子都找不著個男人,你看我找到了沒有?!還是個這么好看的!”
她這么一喊,全船上的人都看了過來。當然,在他們眼中,這就顯得有些奇怪——一個看上去剛剛束發的小公子拉著個面若冠玉的大公子,正在沖著臨安府的山川湖泊嘶吼自己找到了個男人。不過他們走的地方也多,見到各類的人也多,加上張赫提前打過招呼這是貴客,便都心照不宣的低下頭去,當自己已經和天地融為了一體。
殷楚嘴角勾起,問道:“原來是因為我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