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風凌點了下頭:“你還是有點見識的,我一說,你就能反應過來。”
江劭吞了下口水,今夜大軍都在寧淶,還不是因為自己發現了甕寇的蹤跡,擒獲了兩個,然后嚴刑拷打問出來的。原本這也是計。那自己豈不是鑄成大錯?
魏風凌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說道:“戰場上沒有算無遺策的人,但也沒有打不下去的仗。”
江劭以為魏風凌這是在安慰自己,緊緊的盯著魏風凌的眼睛說道:“可是,可是那就讓郎里讓甕寇給屠了?”
魏風凌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旁梓莫怕,我既然說出來了,便是要告訴你,郎里那頭早已經調了兵卒過去。今日可是他們給山神娘娘進貢的日子,哪兒能讓這些甕寇給攪合了?”
江劭嘴唇微微抖動,他不敢想,不敢想若是魏風凌沒有發現甕寇的這出計策,那將會有什么樣的后果。再一想自己得了消息之后那股意氣風發的模樣,好似要立下天大的功勞似的,便更覺得自己可笑。
魏風凌低著聲音和他說道:“我知道,你最厭煩被人說你年紀小。可這年紀小是實話,正因為年紀小,要學的東西可就多了去了。我們這都是戰場里打滾出來的老油條,對方挪個屁股,都知道他要蹲哪個坑。但即便這樣,也沒有常勝將軍。”
江劭沉默不語,只低著頭,胸膛起伏。
魏風凌將手里的長劍遞給他:“這是當年魏家要留守閩州時,你爺爺送給我爹的。如今我再給你,咱們江魏兩家,以前不輸,日后也不能輸。”說罷,他又笑道:“當年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連個甕寇都沒的給我打,每天蹲在岸邊數船兒玩。我現在都這么厲害,你日后也差不了的。”
江劭接過那把長劍,金屬邊兒觸手生涼,卷皮子的地方有些毛躁,并不怎么規整,但這卻是真真正正上了戰場的刀刃。因著上了戰場,便沒有一人是無辜的,沒有一劍是不沾血的。”
魏風凌見他不說話,便在一旁說道:“日后你總是要獨當一面的。我還是那句話,別因為別人說你年紀小,就犯犟。行軍者,這就是弱點,容易被人抓著利用。咱們就拿你爹說。你爹那么個容易冒火的性子,桶似的,一點就著。行軍布陣的時候,可從來不中激將法。因為他自己知道,自己容易中。但咱們話說回來,如果我是北胡,我就抓著你爹不愿意中激將法這套打,能把他氣的火冒三丈。”
江劭點頭:“旁梓知道了。”
魏風凌其實也挺喜歡江劭這孩子,說聰明也聰明,就是真的年紀還小,見得世面見得人不夠多,華京城里養出來的性子,這也沒法子。但這畢竟是江家唯一的子嗣,身為魏家人,也該扶他一把,更別提殷楚還叮囑過,要多帶帶他。
魏風凌估量著,殷楚這大概是要去拉攏江衡。但江衡這人難說,他心里是有大胤有皇帝的,女兒又嫁了太子,關系更近一層。不過依著殷楚的性子,就算毫無關系,這江家最后的人,他也定然會照顧好。畢竟江劭身上流著的是保家衛國男兒的血。
可這護著,也不是護的他像只籠中鳥兒,不知天高地厚。
真正尊重江家的做法,便是將江劭帶出來,哪怕日后要戰死沙場,哪怕江家就此絕了子嗣,他也必須這樣做,江劭也必須這樣做。
因這,才是對英雄的尊重和挽歌。
“咔噠”一聲,下面有聲輕響。聲音不大,但是在這萬籟俱寂的夜里,便被無端端的放大了數倍。
數騎黑色駿馬閃電般的從山下穿過,直沖著城樓沖去。
“誰!”寧淶城城樓上守夜的兵卒厲聲喝道。
沒有人回答,那些馬匹也沒有停止,有人在馬上亮出寬刃,騎著馬踏上了直登城墻的石階,一道銀光閃過。
那兵卒瞪大了眼睛,似是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