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年前的蕩寇大舉入侵閩州,她家就是那時候沒了的,一把火,除了孕中的母親,誰都沒有逃出來。
母親一開始做些手工,縫縫補補掙錢養她,可那時候正是戰亂的時候,誰還有空買東西?一來二去,什么都沒了。為了活下去,為了讓自己的女兒活下去,母親只能這樣。
那段日子,過得還算平安。聞云也從來沒有怨恨過母親,責怪過母親。她只厭惡自己,若是沒有自己,母親應當不會這么辛苦吧。
這世道,就是人吃人的世道。
后來這生活又被殘余的蕩寇給打破了,小小的家,小小的床,上面是被開膛破肚的母親。這是纏繞了聞云一輩子的噩夢。
如今遠在京城,她聽著閩州如今發生的事情,這噩夢便一次一次的浮上來,像把刀子似的刮在她的心上。
未曾親身經歷的人,永遠不知道那是怎樣的絕望。
聞云站起身來,轉身走進身后的小屋,那里面正有個男子在等著她的答復。
外面的聲音還在響著:“你們現在別羨慕江劭,他們江家,哪個有善終的?最后都是一捧黃土,連尸首都找不回來。皇上寵信又如何?你看看咱們現在在京里說道他,誰護著他?就是條指哪兒咬哪兒的狗罷了!”
聞云抬頭向男子,方才眼中的那絲猶疑此刻也都消散了,她開口,聲音出乎意料的鎮靜:“聞云愿意。能為名公子出力,為閩州百姓出力,聞云愿意。”
…………
華京城的另外一隅,小小的房間當中,案旁坐了兩個男子,影子斑駁,看不清他們的面龐。
其中一人聲音有些急切,憤怒的說道:“這些日子你都去哪兒了?!當日你是如何答應我的?怎得出了這么大的差錯?”
另一人的聲音平穩,說起話來陰陽頓挫,帶著些許不自然的口音:“我說過,我來華京城定然是有事,豈能一直在你身旁耽擱?若是你能找到我,他人便也能找到我。”
“可當日你是如何說的?給了我什么承諾?!”
“承諾?”那人慢悠悠的將這個詞碾碎在唇齒之間。片刻后,他輕聲笑了,一開始只是輕聲的,后來笑聲越來越大,好似要將胸腔震破了似的。“這世上沒有一定會完成的承諾,閩州那么遠,我如何伸手過去?她沒死,就已經是我的承諾了。更何況,你用何等身份來管我要承諾?”
“可她如今受了重傷!”
“你可知道她受了什么傷?在何處養傷?后面的計劃是什么?她和殷楚在閩州要做什么?”那人一連串的問題,問的對方啞口無言。片刻的寂靜之后,這人又緩聲說道:“她不信你。”
“不。”過了片刻,有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