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大人。”聲音在洛廣川的耳旁響起,他猛地回過神,連忙站起身。
洛廣川在御書房外小間候著,已經有兩個時辰了。他一路風塵仆仆趕回華京,先是被皇上問責,但總沒給他個清楚罪名,只是責令回到府中閉門思過。
他知道,皇上是在等閩州的軍報。若是軍報不利,皇上不能動魏風凌,但自己距天顏最近,難逃罪責。無論出了什么事兒,總是要有人頂上去的。
今日一早他便被靖文帝召進了宮中,心里難免忐忑。這小間里茶水是有的,但卻無吃食,他書生底子,趕早進宮什么都沒吃,難免有些疲色。
如今這聲便是曹昌在旁,他抄著手,正站在一旁看著洛廣川,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和煦笑意。
“曹公公。”洛廣川連忙行禮。
曹昌瞇著眼睛笑了,一手攙住洛廣川:“洛大人客氣了。咱們也別為了這些小事兒耽擱,皇上在里面等您呢。”
洛廣川見曹昌這幅笑顏,心里稍安。這宮里誰不知道,曹昌便是皇上心里的那面鏡子,他對誰笑,那便是有好事。
洛廣川點了下頭,跟著曹昌進了御書房。
靖文帝此刻正坐在案前,手上拿著一張折子。那折子與其他的顏色不同,看那樣子便知道是一路快馬加鞭,直接送到這案上的。
莫不是閩州的軍報?洛廣川心里尋思著。
靖文帝抬頭看了洛廣川一眼,語氣平和:“閩州這場仗打的不錯。”
洛廣川跪著回道:“上托皇上洪福,下賴將士用命。這是魏將軍和閩州將士的功勞,臣不敢居功。”
靖文帝點了點頭:“虧你還有幾分自知之明。你的那些本事,當朕真的瞧不出來嗎?”
洛廣川低下頭,回道:“皇上慧眼識人,臣不敢在皇上面前使手段,臣也沒有手段。”
“沒有手段?”靖文帝笑了一聲:“沒有本事你就敢開倉賣糧修筑堤壩?沒有本事你也敢跟著你老師對著干?沒有本事也能一路慢悠悠的回來,給魏風凌緩和的時間?”
洛廣川抿緊嘴唇,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個頭:“皇上圣明。堤壩之事臣已秉明,但工部拿不出銀子,罪臣身為閩州的父母官,沒有眼巴巴看著百姓農田家宅被水淹的道理。”
“說來說去,還是那句話。你這是怪朕不給你銀子。”靖文帝掃了一眼洛廣川。
洛廣川干咽了一下,回道:“罪臣不敢,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但皇上也有自己的難處。”
靖文帝看著下面的洛廣川,過了半晌,幽幽嘆了口氣:“這時候你倒是懂得體諒朕了?將事情鬧到這般田地,就算閩州勝了,你仍是難免一個罪責。你師父年紀大了,本該是頤養天年的好時候,你們這一個個的不省心,他也跟著揪心。朕這是體諒你師父,你可明白?”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洛廣川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宰相豐忱那封讓他延緩攻打甕寇的信,是皇上的授意。延緩之后,再行計較。因這閩州抗擊甕寇,若是朝廷不出糧,總顯得過不去,可出了糧,那日后人人都學著洛廣川私自賣糧倉里的糧,還有什么體統?
可靖文帝不在閩州,他不知道甕寇來的時候,百姓過的究竟是什么樣水深火熱的日子。
洛廣川深吸了一口氣,緩聲說道:“皇上,天地君親師。廣川先是大胤的官,是皇上的臣子,是閩州百姓的父母官,再次,才是師父的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