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能從自我的燒灼中抽身出來,誰也不行。良心的火是停不下來的,它會在每個夜深人靜的時候拷問你,羞辱你,將你折磨成一個瘋子。
你逃不掉,沒人逃得掉。
然而靖文帝卻沒想到,有人在這時候對殷楚伸出了手,在他內心折磨不安的時候,像場瀝瀝春雨,將這業火澆休。
在靖文帝不知道的地方,殷楚變了。他將自己的能耐放到了臺面上,給所有人看,也并不畏懼靖文帝審視的目光,試探的話語。
原本若說是裝瘋賣傻,如今便是刻意如此,只為了羞辱靖文帝。
有人無所畏懼了,那便要有人開始擔憂了。
靖文帝坐在宮中,想著這些的時候,曹昌慢慢走來,給他端了一杯茶。靖文帝看了一眼那茶,拿出一枚銀針,放在其中,又過了許久,見茶無變色,他這才慢慢的飲了一口。
當日如何害人,如今便更怕被人用同樣手法加害。
曹昌也不言語,他早已經習慣了靖文帝這樣的行徑,只垂著手恭敬站在一旁。
靖文帝放下茶杯,突然開口問道:“你跟了朕多久了?”
曹昌一愣,回道:“十多年了,從皇上登基開始,奴才就跟著皇上了。”
“當日的事兒,你也有一份。”靖文帝突然開口說道。
曹昌垂著頭,看不清他臉上神色,只細聲細氣的說道:“皇上定然是看奏折看久了,哪兒有什么當日的事兒。過去的便都過去了,埋在地底下化了。”
靖文帝臉色稍稍緩和,顯然是對曹昌這樣的回答十分滿意。他長長舒了一口氣,問道:“皇后呢?她許久未曾召人來宮中了。懷寅年紀到了,正是要把這些孩子們都湊在一起的好時候。”
曹昌眼皮微微一抖,說道:“奴才這就讓他們去問問。”
靖文帝點了點頭,緩聲說道:“記得給昭南王府也下帖子,朕還沒仔細看過又琰的世子妃呢。”
曹昌垂著頭應下。
…………
和坐在宮中提防施計的靖文帝不同,江茗正在房里換衣裳,殷楚坐在院子里等她,待她整理妥當之后便一起去如意居。
飛浮給江茗梳著頭發,她如今頭發短了,再做原來的發髻總是不便,飛浮便多下了些功夫。
飛浮挽好發辮,踟躕了半天,這才開口問道:“小姐,您不去壽謙票號看看嗎?”她已經知道這次的事情有喬靳攙合在其中,心情有些復雜。
一方面,喬靳險些將小姐和世子害死,可畢竟是相熟的人,另一方面,飛浮不是主子,不管有什么想法,終還是要看江茗的應對。
江茗側著頭,在銅鏡里打量著自己,片刻之后她說道:“他自己做錯了事,難不成還要讓我上門去罵他嗎?他若心里還有數,現在該做什么難道不知道?”
飛浮點了點頭:“他這次是糊涂,也不知道到底捅了多大的簍子。”
江茗站起身來,將桌面上燙好銅漆的信遞給飛浮:“我同世子出去,你將這些信一一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