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茗靠在他的肩上,喝了口酒,轉頭看他:“不會,仙女陪你一起老,老仙女。”
殷楚攬著她的肩膀,摩挲兩下:“好。”
江茗嘆了口氣,又說道:“可惜,我當時的第一桶金,沒過多久就被一個拿著轉筆刀來炫耀的人給毀了。”
“你現在賺了很多了。”殷楚安撫她說道。
江茗端起酒杯,殷楚便再往她的杯子里添酒。江茗開口說道:“我很少聽你提起你的母親和弟弟。”
殷楚眼眸沉下,江茗也不著急,只靜靜地靠在他懷里等著。過了片刻,殷楚開口說道:“別人都說我母親是個很潑辣的人,但其實她很溫柔,對我,對弟弟,都很溫柔。我小的時候,別人都是奶娘帶著,她偏要自己帶我。抱著我在懷里教我讀書識字。我記得是我七歲的時候吧,和殷疇在宮里打起來了,別人都說我是哥哥,要讓著弟弟,殷疇也只顧著哭。然后母親她,問了始末,還把殷疇給教訓了一頓。回來還給我獎賞,說我沒哭,不該賠不是的事情就是不能低頭。
那時候弟弟還很小,后來我經常去宮里,她也未曾只顧著弟弟。
弟弟呢,很乖。比我小時候乖多了,從來就是不哭不鬧的。”殷楚轉頭看江茗,睜大眼睛說道:“弟弟眼睛很好看,很大,和母親像。總是拉著我的衣角‘兄長兄長’的叫。”
殷楚說到這里,聲音有些哽咽。他停頓了一下,又說道:“他叫殷誡,勸誡的誡。小小年紀就真的和名字一樣,總是和我說‘兄長那里危險,不要去’,‘兄長小心’,像個跟屁蟲似的。”
江茗坐直身子,抬手摸了摸殷楚的頭。
殷楚無聲的笑了,但眼眶卻有些發紅,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那年皇祖父駕崩,尚在喪期,新皇登基,父親在趕回華京城的路上,我和殷誡、母親幾乎是被軟禁在宮中。殷誡跪了許久,說腿麻了,他還小,我便讓內侍帶他去園子里松一下腿。誰知過了一會兒,說是旁邊有個小殿起火,我趕過去的時候只聽見殷誡在里面哭。我聽見他在一直喊我,一直都在喊兄長。我想沖進去救他的,可是母親把我攔下來,她沖了進去。”
殷楚慢慢的閉上了眼睛:“然后他們兩個都沒有再出來。”
親眼看著至親之人在自己面前被活活燒死,抬出兩具焦尸,再也辨認不清生前的模樣。親耳聽見摯愛的人凄厲無助的喊著自己的名字,卻束手無策,甚至拼命了,身上也落下了那么巨大的疤痕。但卻仍然救不了、抓不住他們。
說來可能會有人嘲笑殷楚無能,諷刺他懦弱,但他也無需他人知道,無需他人可憐。
可江茗明白,正是因為他愛著自己的母親,愛著自己的弟弟,又是重情之人,這才在原地舉步維艱。
他有什么過錯?
原本一片和睦,突然所有的一切都在十一歲那年被打破擊碎,這世上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看顧著生病的父親扛起整個王府,扛起所有強權帶來的屈辱和傷害。可在這同時,他沒有停滯,哪怕被無數次的打壓被按著頭下跪,他也將父親當年留下的所有明線暗線都排布的整整齊齊規規矩矩。
他猶豫,自然會猶豫。
因為曾經痛失親人,知道這份痛,才不愿因為自己的私仇而讓更多的百姓陷入傷痛,更要擔心父親的安危。可靖文帝不會等他長大,這十余年,靖文帝的權勢也在蔓延。軍權、朝權他都緊緊的握在自己手中,提防著,試探著,傷害著。
若殷楚不邁出這一步,后面便都是萬丈深淵。
江茗承認自己對武將都有好感,因為一開始知道殷楚那般壯烈的死守雍陽關,才會對他另眼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