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楚走后的第十日,江茗坐在壽謙票號里查看近日的賬目。她呆坐了片刻,又將賬簿翻回到前面一頁,低頭看了起來。
飛浮在一旁看了,端了杯茶放到江茗手旁。她在這里站了許久,看著江茗這一頁來回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似是根本沒有看進心里去。
“小姐,若是累了便歇歇吧。”飛浮小聲勸道。
江茗回過神來,輕輕地嘆了口氣:“男色果然誤我,如今竟然連銀子都看不進去了。”
飛浮眨了眨眼,將這幾日的疑惑問出口來:“小姐若是擔心世子,為何還要讓他去延慶道呢?若是真要……”她猶豫了一下,小心說道:“若要真的想取而代之,
自然也有別的法子。”
江茗搖了搖頭:“很多事情,看上去是有捷徑的,可實際卻是沒有的。譬如這銀子,搶別人豈不是更快?但用起來總是心里不踏實。”
飛浮半懂半不懂,問道:“小姐的意思是……”
江茗轉頭看向飛浮,簡單說道:“北胡總是梗在嗓子里的骨頭,不打不行。若是在這時候因為世子取而代之,
攪得天下大亂,這便更是沒辦法打了,反而會給他扣上惡人名聲。到時候一個兩個不滿意,還不夠大胤自己折騰的呢。他是個好人,為何要為壞人擔惡名?他更不會愿意讓昭南王,
讓自己的母親、弟弟也擔上惡名。如此便需要軍功,坦坦蕩蕩直截了當的正面交鋒。”
江茗只是淺顯的和飛浮這般說了,但這豈止是這么簡單,否則殷楚便早就做了,難不成還要等到今日?
靖文帝坐在皇位之上,為何到現在還顯得束手束腳?正因他走了捷徑,名不正言不順的奪了皇位,許多人嘴上不說,但心里卻不知如何做想。
再加上靖文帝原本和昭南王便是兩個勢力,一方主和,一方主戰。當年靖文帝便是用了這樣的由頭,想要離間昭南王和先皇之間的關系,也拉攏了一票勢力。
可如今,已經不是你想主和便能主和的。這便是殷楚的天時。
兩人之中,靖文帝如今占了地利。殷楚要勝的名正言順,那便要將人和奪到手中。
何為人和?急百姓所急,憂百姓所憂,做百姓之心想,得百姓之民望。再加上那一派尚未動彈的老臣,他們便是要看殷楚的行動,才能落子。雙方齊聚,便是人和。
正因如此,這延慶道殷楚不得不去。
江茗懂他,便也任他前去。無論沖鋒陷陣,無論逢敵殺機,他要做,便去做。而自己要做的,無非就是在他需要的時候幫他一把。
飛浮也跟著嘆了口氣:“就是苦了小姐,要在這里操兩份心。自己的生意要看顧,還要幫世子穩定后方。”
江茗笑了笑:“那個還好,有孫叔和望回在,我不過就是偶爾過問一下便是。更何況現在還沒到最要緊的關頭,不用整日里蓄勢待發的樣子,不然豈不是累壞了自己?”
不過在這緊繃的氣氛當中,仍然是有些好消息傳來,比如靖文帝也不知怎的,竟然有意要將懷寅賜婚給陸湛之。但這只是個話柄從宮里傳了出來,尚未有定論。
江茗也有些時日未見懷寅了,聽聞那日大火之后,她便一個人在宮里呆著,誰也不讓近身。江茗數次想去看她,但總被孫喻攔住,說是世子囑咐過,世子妃絕對不能獨身進宮。
江茗知道其中利害,便寫信給懷寅,可許久也未見回信。如今這賜婚的消息一出,若是往日的懷寅,定然要歡天喜地的跑來找自己,然后再傷春悲秋的問一遍“可他不喜歡我怎么辦?”
然而懷寅就像沒了聲息一樣,江茗便只好托豐弗進宮看看。
豐弗出來,便只說懷寅身子不適,似是害了一場大病,整個人都瘦了許多。
……
二十日之后,邊疆傳來消息,北胡有小股探子被殷楚抓了個正著,手上持有延慶道的軍營部署情況,繪盡詳實。看那地圖的樣子,北胡似乎打算繞過延慶道,取秦鳳道直擊大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