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淳化七年序秋,延慶道抵御了近十余年來,北胡的第一次正式進犯。
秋色沉暮,北方的秋日來的更濃些,漫天遍野入目皆是紅黃兩色,就連天上都是血紅色的晚霞,看的時間久了,未免刺的人眼睛發癢。
大軍中帳內,兩位將軍,一位副將皆立于此,等著江衡的決斷。江衡身披鎧甲,身姿魁梧,宛如一尊寺廟里鎮守的四大天王像,金剛怒目。
他看著那張地圖沉默良久,輕撫了下佩在腰間的長劍,轉身沉聲喝道:“傳令下去,布變型方圓陣,嚴守青釦關!”
“是!”令官響聲喝道,轉身飛奔了出去。諸位將軍也得了令,轉身前往各自營帳。
殷楚站在一旁,聽著江衡這般下令,眉頭微微一蹙,卻并未說些什么。他是督軍,不是主將,江衡亦不是魏風凌。
但他這樣的神色仍然是難逃江衡的目光,江衡轉身問道:“世子可有其他高見?”
若是幾個月前的殷楚,江衡定然不會對他有過多想法,只當他是靖文帝送來的一柄天家旗幟,加上他又是自己的女婿,護他平安便是。可閩州大捷,軍報他也看了,更是搭弓射箭親自試了,自此便對殷楚大為改觀。
文臣對一個人的改觀頗難,但大部分武將卻不同,只要你不是大奸大惡之輩,心中有丘壑,武場上不怕死,加上功夫上手,便可得到他們的青眼。
殷楚停滯片刻,說道:“今日率兵前來的可是北胡大君莫須齊,更何況北胡擅長夜襲,而夜間作戰并非大胤擅長。”
“正因是莫須齊,也正因是夜里。”江衡知道殷楚的意思,便回道:“往先青釦關都是些游兵騷擾,如今莫須齊前來,正是北胡要真真正正的和大胤對擂。敵方主將在,便要試探咱們可有急功冒進的行徑。若是稱了他的意,那這青釦關便守不住了。而這夜里,是他們的強項,未必我們不能使計。”
青釦關乃北胡和大胤之間的第一道關卡,之前要更往北些,但因著十幾年前的那次北胡亂胤的兄弟和議,大胤向內收縮,青釦關便被推到了最前方。
可這青釦關只是個卡在兩側高谷之間的小小城關,按在山谷當中,占地不大,仔細看去,倒像是以卵擊石,頃刻之間便能被北胡的騎兵踩踏過去。
這是卡在延慶道、兵部心里的一根刺兒,多次上疏請奏加蓋防御工事,卻都石沉大海。
可青釦關不守不行,多年來的第一仗,輸了更不行。城墻不夠厚,那便只能用人的血肉之軀來抵擋。
殷楚說道:“青釦關原本就難守。這開打第一仗,難道除了我們想急功冒進,他們便不會想先下一城以壯聲勢?兵者,勢也。”
江衡沉吟片刻,說道:“我性子急,難保他們不會利用這點做文章,于是我便更要穩。”
“可將軍可否想過,正因為知道你這一點,他們為何不能反過來動文章呢?”
“世子的意思是……”江衡眉心蹙起,虛心請教。
殷楚答道:“方圓陣防御力強,對應北胡騎兵猛沖最佳。變型之后將弓箭手收在中軍附近,實為良策。但此陣的問題便是有守少攻,追擊能力差,待得北胡回去整頓一番,便要再來一邊。青釦關是在用將士的血肉防守,不能這般消耗下去,否則整個延慶道的兵力如何平衡?”
“可……”江衡承認殷楚說的頗有些道理,但時局如此,面對北胡騎兵,步兵確實吃虧,只能結成嚴固方陣,其中有、弓箭手作為攻擊。
殷楚沖江衡一拱手,笑道:“將軍若信得過我,我愿意帶侍衛前去偷襲,將軍可看我信號,隨機應變變換為鶴翼陣。”
江衡聽了,不由的連連搖頭:“不可。世子乃天家血脈,怎可讓自己身陷敵陣?”
“富貴險中求。”殷楚揚了下眉:“茶茶還在家中等我掙賞買花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