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茗抿了下嘴,開口說道:“有段孟子的話送給大妃。無惻隱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無辭讓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
莫赫離聽了片刻,反倒笑了起來,說道:“江家妹子莫不是在罵自己?”
江茗倒也不生氣,只回道:“我在學著做一個人。”
“你我原本都是沒有真心的人,為什么要去學著做人?”莫赫離沉默片刻,開口問道:“大胤有句話,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都是畜生了,沒那些條條框框束縛,不比做人痛快?”
江茗看向莫赫離,倒覺得他有些可憐,是什么樣的經歷把一個人變成了這樣?
但又有什么可憐的呢?自己難道不可憐?原定要戰死雍陽關的殷楚難道不可憐?弱者有什么資格可憐強者?不過是尋著自我安慰,在心里說“你看,他其實很可憐的”,來襯托自己其實處境沒那么糟罷了。
論起經歷,難道殷楚曾經歷的要比莫赫離少?說到底,不過是個人的選擇罷了。
江茗微微斂目,正因為莫赫離這句話,讓她想起了兩人曾經在喝酒的時候說的內容。當時自己對莫赫離說的是——與己有利,便是良配。那么江宛身上,定然是有什么東西能讓莫赫離有利可圖,這才這般折騰她過來。
可江宛身上有什么利呢?
用她來羞辱殷疇?恐怕莫赫離根本就沒將殷疇放在眼里,若是羞辱,也不會自己屈尊降貴,更有很多法子可以對付江宛。
那么江宛的利是什么呢?
是江家,江宛走到現在,身上帶著的一直是江家的光環。原書里蕭羅害了江劭,間接害了江衡,后面的事情順水推舟,雍陽關陷落殷楚戰死。如今江劭被留在了華京城,也不是原書里的局面了,江衡仍然在前線心無旁騖,那便是要將江宛哄來,讓江衡分心。
可江宛和江劭畢竟不同,江宛說到底,并不是江衡的親生。自己和江宛,一個只有養恩,一個只有生恩,又是女子,比不得江劭在江衡心里的地位。
所以江宛身上一定還有什么其他的東西,是莫赫離想要的,而自己還沒想到的。
她這么想著,便問莫赫離:“怎得,走了這些日子,華京那頭也應該有消息了吧。殷疇可發現她太子妃沒了?可覺得是和我有一腿?這軍糧沒了,殷疇沒有破口大罵嗎?”
莫赫離回道:“太子妃沒了自然是發現了的,但卻不知道她是和你一起走了。軍糧沒了,殷疇自然生氣,但不是正好嗎?告訴他們這官路也不甚太平。不過你們皇上,倒是按而不發,生怕軍心受損,還獎賞了殷疇一番。”
靖文帝這樣的做法可以理解,江茗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華京城里壽謙票號和太和樓的生意,殷疇若是知道了,哪里還有活路?
莫赫離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想,只說:“你那些東西,我自然會幫你好好打點,畢竟日后都是我的,此刻也不能便宜了他們,自然也不會讓殷疇把錯怪在你身上。”
他說的話點到即止,但江茗聽了卻覺得稍稍安心,莫赫離既然說了,那他就能做到。至于是怎么做的,通過誰,誰在給北胡賣命,她此刻一律不需知道。即便是問,莫赫離也不會說。
外面有人在帳外低聲說了兩句胡語,莫赫離這便站起身來,對江茗說道:“不要想著逃,也不用耍花招,你知道你走不了的。好好活著,說不定會有讓你如愿的那一日。”
江茗抬頭看他:“借大君吉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