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低的不能在低了,沉重的壓在茫茫大地上。
遼遠的山脈將天與地的交界分割,劃成了翻涌的曲線。雪已經下過幾場,露出枯槁灰敗的山脊,像是隆起的龜甲。
雍陽關外,雪層已經被踏亂,車輦的、人的、馬的印記紛亂綿延,幾乎看不出干凈的地方,俱都是混亂的、嘈雜的。
北胡試圖強攻雍陽關已有小三月。這大雪可以減緩騎兵的速度,但卻無法阻撓他們的攻勢。
雍陽關分為內外兩城,內城是百姓所居住,外城則是軍營,兩者之間還隔著護城河,建的像是個套環。到了打仗時期,內城的吊橋放落,內里成為一個整體,方便將士兵卒前后調度。
再往外,依著外城門的前半緣分成五點可進出兵卒,又以此分出了七條道路指向不同方向,可到達遠近適中的七個位置。
再往外,才是和北胡的主戰場。
這是經年累月建成的雍陽關全貌。
它不是一個簡單的據守要塞。因為防御總是消極的,防御所取得的勝利并不足道。
從防御開始,以進攻結束,才能使一場戰爭終結。單純的防御總有被擊潰的一天,一旦退入腹地,一切便土崩瓦解了。
戰爭是殘酷的,是一種非你即我非死即傷,迫使對方屈從的過程。
但這兩個月,北胡也不是全無所得,他將大部分雍陽關的布陣逼迫到了外城之外,只剩兩點散出來的三條道路,因仗著地勢未曾被控制。為此,也做出了慘烈的犧牲。
這是一場拉鋸戰,似是看不到終點。北胡人擅長在冰天雪地里移動,他們的速度很快,動作干脆。可雍陽關又居高臨下,能提前偵查處北胡的行動,借此打擊。
皚皚城墻上,殷楚撥落一層雪殼,雪窸窸窣窣的落了下去,擲地無聲。
他穿著一身灰白色的戎甲,肩甲上烙印著大胤的徽記,那顏色和雪十分相稱,反射著微弱的日光。
陸奉沿著細窄的臺階上來,沖他說道:“世子,一切都準備好了,莫赫離也真的帶著人去繞北側山路了。”
“他真的去了?”殷楚問道。
“是,這回是我親眼看著他領兵走了幾十里官道。按著之前預計的時間,他再不去便來不及攔下糧草了。”陸奉答道。
殷楚點頭:“西軍去了?”
“是,已經在路上了。莫赫離看到西軍,便更會篤定前方是糧草。”陸奉答道。
如今雍陽關全指望這一回送糧。城內已經是省吃儉用許久,每人能吃個半飽便行。冬日蹉跎,吃不飽人便會覺得冷,手腳都跟著發麻。
百姓撐著精神幫將士做后勤,將士撐著精神射弩使槍。北胡也無需多做太多攻勢,只要按住這次的糧,就能將雍陽關完全拖垮擊潰,兵不血刃的侵入大胤腹地。
所以莫赫離才如此在意,聽聞大胤運糧草來,便一而再再而三的派人打探。
而他這樣的舉動,江茗自然也想得到。
這是一個莫赫離必須去做的行動,無論其中是否有詐,他都不能讓軍糧送到雍陽關來。
江茗便借此放出小股將士,一次次的制造假的行蹤。畢竟她仍是在大胤的境內,占據了主動權。
而另一旁的殷楚則借著這虛招數次騷擾。幾次傳來假消息騙莫赫離離開之后,反倒趁著機會去北胡里打劫一波,氣的莫赫離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