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徹其實當然沒有很淡定。
一切毫無征兆。
毫無征兆才最可怕,因為根本反應不過來。
以至于自打趙清嶺消失的那天起,他整個人都處在一種快要崩潰的微妙的邊緣。
最初幾天,程徹把自己這兩年所有可能做錯的事情,全部全部,從頭到尾、胡思亂想了很多遍。
他想到了無數種可能性。
然后又一一否定。
沒有道理。
一個在他最困頓、最平凡的時候把他抱回家,誤會他賣過身都毫不猶豫地說要他的男人,沒有道理再因為他“不夠好”、或者是他不小心說錯或者做錯什么了而嫌棄他。
那會是因為什么?
不知道。
程徹覺得自己仿佛掉進了黑暗的森林里。像是一只小黑兔,徒勞奔走,找不到一絲亮光,屢屢剎車,發現自己只差一點點就要掉進萬丈深淵。
可是最后,他還是穩住了。
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反正是莫名其妙地穩住了。
……
程徹照常上班下班、照常生活、照顧弟弟們,世界還是那個世界。
日子一天天過去。
至少在他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絲裂痕。
只是偶爾,會是下班開著車一路霓虹時,覺得身邊安靜得太過分。只是偶爾,打開冰箱,再也看不到某人總是會幫他買的蝦球和果仁巧克力。
只是在漫長的夜里,一個人的房間太過安靜。
而他早已經習慣了溫暖的擁抱、手□□纏的黏糊,似乎只有輕柔的呼吸相伴,才能輕易入眠。
漸漸的,程徹發現自己竟然不再想要一個“理由”。
不再想要解釋,不再想要知道“為什么”。
只是單純地很想趙清嶺。
那樣的思念,會在孩子們去上學的午后,他一個人在客廳里發呆的時候,尤其地偷偷蔓延、無孔不入。
會牽動著心口,帶著整個胸腔一起疼痛。
每到那個時候,程徹則會蜷縮在沙發上,微微笑。
他把那種疼痛當做對自己的一種懲罰。
自己遲鈍、后知后覺的懲罰。
家里空蕩蕩的時候,一樓的客廳會顯得更外地大。歐式的極簡家具裝潢,典型趙清嶺式的含蓄低調優雅。
地毯是雪白的,光著腳踩上去時,毛茸茸的很舒服。
程徹有的時候,在陽光下抱著膝發著呆,會想起第一次進這間房子時的情景。
那個時候的他,又土又傻。
第一次,算是被趙清嶺騙回來的。
晚餐被灌了點葡萄酒,暈暈乎乎,只隱約想著這房子好大好漂亮,然后就被人攬著后背推進了玄關。
玄關點亮了燈,撲面而來是木質的香。他當時是真的頭昏,人家幫他脫了鞋襪他都不知道,只記得第一次踏上那地毯一瞬間的震撼皮毛,雪白、棉花團一般,踩起來柔軟極了。
像是踩在云朵里。
而現在,踩著同樣的地毯,程徹像幽靈一樣飄過客廳。
靠著落地窗是一架漂亮的黑色三角鋼琴。
趙清嶺會彈鋼琴,且彈得很好。還記得高中某年的新年音樂會他曾經上過一次臺。程徹當時他在臺下,一直遠遠地看著他,那首曲子他聽得入迷、又有些微微酸澀。
“叮——”
手指戳了一下琴鍵,發出低低的聲音。
程徹的手修長,以至于很多人都說他這種手指適合學琴,可以他小時候的家境,顯然沒有那樣的機會。
他又想起某個場景,那時他們還沒在一起,是曖昧最濃的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