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宏的笑容僵在臉上。
是啊,他那個畸形的家,那個需要他不斷填窟窿的無底洞,早就在同事間傳遍了。
“我明白了。”顧宏聲音平靜得可怕。
他當然明白,誰會愿意跳進這個火坑呢?
成年人之間無須說太多,只幾個字便已經讓他明白了林小雨的態度。
顧宏在第二天下午回了一趟家里。
“阿宏。”
顧母看到他眼睛一亮,“劉嬸給你介紹了個姑娘,是個小學老師……”
顧宏麻木地聽著。
最近顧父顧母開始給他相親了。
這是本月第三個,前兩個一聽他家里情況就找借口溜了。
這一個大概也撐不過第一次見面。
“對方不嫌棄咱家情況。”母親小心翼翼地說,手里還攥著沾滿藥漬的帕子。
顧宏突然想笑。
不嫌棄?怎么可能不嫌棄?誰愿意一進門就給人當后媽,照顧智障大伯子和殘疾嫂子以及固執已見永遠都認為自已很正確的公婆?
相親安排在周末。
姑娘叫王麗,圓臉,說話輕聲細語。
顧宏看得出她在努力找話題,從天氣聊到電影,就是不提家庭。
直到顧宏主動提起了顧家的情況。
“所以……”
女孩攪動著咖啡勺,“你哥哥真的是……”
“殘障人士。”顧宏平靜地補充,“身體有殘疾,智力有缺陷,生活不能自理,還有一個殘疾的嫂子……”
女孩的勺子“當啷”一聲掉在碟子上。
顧宏已經能背出接下來的流程——尷尬的沉默,找借口離席,再通過介紹人委婉拒絕。
這次只用了十五分鐘,創下新紀錄。
“顧先生。”女孩臨走前突然轉身,“你條件其實不錯,人也特別優秀,但是……”
她無奈的說道:“你這樣的情況,正常人都會怕的。”
玻璃門開合間帶進一陣冷風。
顧宏摸出藥盒,倒出兩粒帕羅西汀。
藥片黏在舌根,苦得他眼眶發酸。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母親發來的消息:“相親怎么樣?”
顧宏熄了屏幕。
上周他偷偷翻過母親的記事本,上面列著他相過的相親對象的名字。
每個后面都打著紅叉。
最新一頁寫著:“要求放低,離異帶孩也行。”
接下來的日子像場荒誕劇。
顧父顧母變本加厲地給他安排相親。
從鄉下姑娘到離異帶孩的寡婦,條件越來越差,拒絕卻從不會缺席。
“你就是太挑剔!”
父親有些暴躁的摔了茶杯,“咱家這情況,你還想找天仙?”
顧宏不說話。
他早就不說話了。
每天下班后,他會在實驗室多待兩小時,只為呼吸一口不帶藥味的空氣。
直到那天,他在醫院遇見林小雨。
她扶著個白發老人,應該是她母親。
顧宏本想躲開,卻聽見老人說:“那就是你說的顧師兄?看著挺周正的小伙子……”
“媽!”林小雨紅著臉制止,卻忍不住回頭看了顧宏一眼。
就這一眼,讓顧宏死水般的心又起了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