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落差感吞噬了她們。
曾經觸手可及的名利與關注,如今恍若隔世。
習慣了被團隊和助理打點一切,如今卻要獨自面對柴米油鹽和瑣碎的工作應聘。
她們的心態已經崩了,普通的工作看不上,覺得配不上自已明星的過往。
有挑戰的機會又無力把握,昔日的唱跳技能在真正的專業領域面前顯得蒼白無力。
生活,就這樣陷入高不成低不就的泥沼,一塌糊涂。
但比現實困境更煎熬的,是內心深處那無法平息的心理落差與反復啃噬的悔恨。
她們像是活在一個巨大的陰影之下,而這個陰影的來源,是那個曾被她們集體排擠、輕視、甚至不屑一顧的顧陌。
曾經,顧陌是沉默寡言、不夠合群、只知埋頭苦練的異類。
她們嘲笑過她的不合時宜,輕視過她的認真執著,認為那是不懂變通、缺乏魅力。
然而,正是這個被她們看不上的同伴,卻憑借著她們曾經不屑一顧的實力與堅持,一步一個腳印,走上了她們無法想象的藝術高度。
如今,顧陌的名字如雷貫耳,她的成就耀眼得讓她們無法直視。
她的音樂在國際舞臺上回響,她的才華被頂尖大師贊譽,她的身影出現在她們只能仰望的媒體頭條和盛大典禮上。
每一次聽到顧陌的消息,看到她那愈發從容自信、光芒萬丈的模樣,都像是在反復提醒她們,曾經的她們有多可笑。
那種滋味,如同心口插著一把鈍刀,緩慢地來回切割,混合著嫉妒、懊悔、不甘與深深的無力感。
……
那碗湯藥端來時,阿豬正蜷在窗邊的矮凳上縫補一件舊衣。
藥碗是上好的青瓷,釉面光滑如玉,與端藥嬤嬤那布滿老繭的手形成鮮明對比。
藥汁烏黑濃稠,散發著一股金屬般的腥氣,隱約還夾雜著一絲甜膩。
那是水銀與明礬混合后特有的氣味。
“豬姑娘,請用藥。”嬤嬤面無表情,聲音冷硬如鐵。
阿豬的手指微微顫抖,針尖刺入指腹,一滴血珠滲出,迅速在灰布上暈開。
她默默放下針線,接過藥碗,指尖觸及碗壁的溫熱,心里卻是一片寒涼。
這樣的避子湯,她們每月都要喝上好幾回。
少夫人信期前后,大少爺傅硯直總會雷打不動地來到她們居住的西側小院,而后次日,這碗湯藥便會準時送達。
“有勞嬤嬤。”阿豬輕聲說著,將藥碗湊到唇邊。
藥汁入口苦澀,隨后是一股灼燒感,從舌尖一直蔓延到喉嚨。
她強忍著嘔吐的沖動,一飲而盡。
嬤嬤緊盯著她的喉嚨,確認她完全咽下后,才滿意地點點頭,轉身離去。
待嬤嬤腳步聲遠去,阿豬猛地沖到門外,扶著院角的槐樹劇烈干嘔。
然而那藥已入胃腹,任她如何努力,也只能吐出些許酸水。
“別白費力氣了。”阿牛從屋里走出,臉色蒼白如紙,“吐不出來的。”
阿豬直起身,擦去眼角的淚花,看向阿牛:“你的身子……今日可好些了?”
阿牛搖搖頭,沒有回答,只是抬眼望向院墻上那一方狹小的天空。
已是深秋時節,槐樹葉落殆盡,光禿禿的枝椏在灰蒙蒙的天空下伸展,如同絕望的囚徒伸向自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