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早又咳血了。”阿牛輕聲說,仿佛在陳述一件與已無關的事,“不多,就幾絲,混在痰里。”
阿豬的心猛地一沉。
她們五人,原本不叫這些名字。
阿豬本名秀珠,是江南水災后被賣入傅家的孤女。
阿牛原名春蘭,是莊子上交不起租的農戶之女。
阿馬則叫秋菊,本是傅夫人院里的三等丫鬟,因容貌平平而被選為通房。
那是兩年前,傅硯直剛滿十八,傅夫人便從家生奴才和外頭買來的丫頭中,挑選了五個容貌各異的姑娘,塞給兒子做通房。
為顯清高,傅硯直將她們的名字改為阿貓、阿狗、阿牛、阿馬、阿豬,以示自已視美色如無物。
這一舉動,果然贏得了外界交口稱贊,都說傅家大少爺一心只讀圣賢書,不近女色,將來必成大器。
諷刺的是,這位“不近女色”的少爺,卻三天兩頭的來找她們。
“不過是些物件兒,莫要自以為是什么身份。”傅硯直第一次召阿豬侍寢后,赤身躺在床上,冷冷地說。
阿豬記得自已當時渾身赤裸地站在床前,不知該穿衣還是該繼續站著。
傅硯直卻已翻身朝里,揮揮手讓她退下。
她抱著衣物,躡手躡腳地退出房間,在廊下摸索著穿衣,冰涼的布料貼在溫熱的皮膚上,激起一陣戰栗。
那是去年冬夜的事。
如今回想,竟恍如隔世。
“我昨晚夢見阿貓了。”阿牛突然說,打斷了阿豬的回憶。
阿豬打了個寒顫:“別提她們……少夫人聽見會不高興的。”
“怕什么?”阿牛慘然一笑,“我這樣子,還能更糟糕嗎?”
阿貓和阿狗,是她們五人中容貌最出眾的。
阿貓生得杏眼桃腮,身段婀娜。
阿狗眉目如畫,膚白勝雪。
少夫人進門第二天,將她們五人叫去,給出兩個選擇:拿錢嫁人,或繼續留下做通房丫鬟。
阿貓阿狗自恃貌美,選擇了留下。
誰料話音剛落,少夫人便命人將她們拖出去發賣。
那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就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選擇拿錢走人的阿牛、阿馬和阿豬,卻被強行留了下來。
“看你們老實巴交,應是安分守已之人,就留下來伺候大少爺吧。”少夫人當時笑得溫婉,語氣卻不容反駁。
她們這才明白,少夫人根本不會給她們選擇的機會。
美貌的阿貓阿狗是威脅,必須鏟除。
而相貌平平的她們,則是少夫人彰顯賢惠大度的工,同時也是暖床工具。
為的是不讓傅硯直在妻子不便之時,去外頭招惹來歷不明的女子。
“我們連選擇去死的資格都沒有。”阿馬從屋里走出,加入了她們的談話。
她的眼下一片青黑,顯然又是一夜未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