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殿里,曹叡沒骨頭似的靠在軟墊上,嘴里叼著柿餅,一派悠然自在。
“表妹,再有幾天邵陵侯過生日。”
遙襄在挑碟子里的小魚干吃,一根又一根,聞言抬頭,心里摸不準曹叡的意思。
“妾身需要給邵陵侯準備禮物嗎”她有意這樣問。
曹叡笑了,“你不給你舅舅拜壽人家擔心你到留下男兒淚,你倒是生分,管人家叫邵陵侯。”
遙襄心道,還不是因為你。
她不是一個乖巧的妃子,但恃寵作妖的范圍僅限于后宮,她不會在曹叡面前管是三代老臣的曹真叫舅舅。是不是有點過分謹慎了呢可就是這樣界線分明。
“我在宮里怎么拜壽把人叫過來拜”遙襄沒好氣地說。
曹叡舔舔指尖的糖霜,眼里放著鉤子,貓一樣爬過來。
“我們登門拜壽,怎么樣”
遙襄愣了愣,語氣有些遲疑,“哪有君給臣拜壽的道理。”
“祖父在時,邵陵侯便任虎豹騎征戰天下,如今擊蜀抗吳,他又是我國的中流砥柱,朕去探望一番以示恩寵,有何不可。”
遙襄還在沉吟,曹叡就奇怪了。
“表妹不想去”不應該呀。
“想。”遙襄很誠實地回答,“已經好幾年沒走動了。”
不過她這般猶豫,并非心存君臣榮寵之顧慮,而是一想到她要和曹叡一起見那么多人,怪不好意思的。
“那不就得了。”曹叡一拍巴掌,當即做下決定,口中還振振有詞,“是朕想去,你跟著朕去,沒關系的”
曹真生辰那日,邵陵侯府前來賀壽的賓客絡繹不絕,曹叡和遙襄一身常服下了馬車,還沒走到門前就被人認了出來,頓時呼喇喇跪倒一大片。
如果認出曹叡的人不是司馬懿的話,那就更好了。如果在他們經過的時候,司馬懿身旁的那顆腦袋沒有想要抬起來,而司馬懿也不曾伸手把那顆腦袋“哐”一聲摁回地上的話,那么也就不會引起曹叡的注意了。
曹叡聽到動靜移目過去,而此時司馬懿的手還摁在兒子的后腦勺沒來得及縮回去,曹叡一看,頓時來了興致。
“司馬大人也來給邵陵侯賀壽”
遙襄木著一張臉,眼神飄向伸出墻外的綠柳。她很想叫曹叡閉嘴,可是假如她這么做了,那曹叡的嘴可能就徹底閉不上了。
司馬懿畢恭畢敬地應答。
曹叡又往他身旁一瞥,語調變得玩味起來,“這位是”
出于不可告人的原因,司馬懿答得飛快,“這是臣的次子,司馬昭。”
“次子”二字的字音咬得明顯更重一些。
司馬師早就回到洛陽了,家里立即給他娶了新的妻子,恍若無事發生,但是司馬懿外出應酬已經很少能看到司馬師的身影了,除了公事,他一般都在家自閉。
曹叡“哦”了一聲,好像有些失望。遙襄暗自嘆氣,心道,就曹叡這德行,司馬家不造反才怪。
此事揭過,曹叡挽著遙襄的手進了邵陵侯府,門外的人陸續站起來,議論紛紛。
“大將軍戰功赫赫,皇上都親臨他的壽宴,這風頭,朝中無兩。”
“大將軍是夏侯夫人的親舅舅,我看呀,是皇上愛屋及烏,陪夏侯夫人來得”
司馬懿向邵陵侯府的管家遞了禮物,片刻沒有多留就走了。此行無車馬代步,父子倆沿街慢慢地走。
視線無意掃過,司馬懿發現兒子低著頭臉色陰沉,頓時氣得血從腳底往腦子上沖,可是礙于附近有人不好動手打,便捏住司馬昭腰上的肉狠狠一擰。
“給爹笑。”司馬懿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