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得不深呼吸了幾次,才迫使自己不要對科茲身后那一小塊常年被頭發遮擋,幾乎從不示人,因此也白得近乎透明的后頸顯出過于失禮的興趣。在確認自己調整好情緒之后,他才終于敢在被池水烘得溫暖的石板上跪坐下來,準備執行原體交給自己的任務。
雖說一個任務需要用海綿球和沐浴乳來完成,對阿斯塔特來講還是很怪。
這雖然是原體提出的要求,但他的興致肉眼可見的不高,賽維塔的一切行動受到這種情緒的感染,也變得迅速、輕巧,且小心翼翼。或許是因為某個不光彩的視頻中所記錄的內容,康拉德科茲目前的衛生情況并沒有很差。賽維塔拿著梳子輕柔地梳理了原體因為疏于打理而顯得有些毛躁的長發,花了大概半個小時的時間嚴格按照流程對其進行了清洗、養護,在用清水重新將它們淘洗干凈時,那種柔順的,宛若自虛空中被裁切下來的、仿若要擇人而噬的純黑色彩,令一連長莫名地產生了很大的成就感。
與此同時,他還是得小心地偷看原體的神色。依照他的經驗,半個小時足以讓科茲產生一些不滿或是厭煩的情緒,但好在,這一次他雖然確實看起來不怎么開心,卻沒有明確表現出類似的情緒。
“賽維塔。”他只是很突然地說,“我很抱歉。”
護發素的瓶子因此而“咕咚”一聲整個地落入了水池。賽維塔像個傻子似的驚訝地張大了嘴,腦子近乎停轉。在他試圖搜腸刮肚地找到什么能恰當地被說出口的東西之前,無端開啟了這個話題的科茲自己反而惱羞成怒
“閉嘴”他猛地擰過頭來,惡狠狠地說,濕潤的長發因此而被慣性甩了出去,粘在他蒼白而消瘦、幾乎能清楚地看見脊椎的背上,“我看見你要說什么了”
但轉瞬間,他的神色又猶豫了起來,隨即若有所思地盯著賽維塔神色驚惶的面孔端詳。
“但伱真的會那么說嗎”原體的語氣中帶著明確的疑問。
“我不知道、”賽維塔艱難地驅動自己的聲帶和口腔,在緊張中含混地回答,“我不知道您在說什么,大人。”
有那么一個瞬間里,賽維塔確信科茲的臉上出現了一種過去常常出現在他面孔上的表情。它所體現的感情色彩非常微妙,向來只有和原體最為親近,最為了解自己基因之父的午夜領主才能勉強解讀,而它所表示的意義,很不巧又極為籠統,即便是賽維塔,在很多時候也無法體會其中的深意。至少,他搞得懂原體自覺或不自覺地通過這個表情所希望傳達出的信息你應該明白的。
可惜,賽維塔在很多時候都不明白。更多午夜領主也是如此,這一次也是如此。
但他緊接著發現,那個本該持續一段時間的表情這一次只是從科茲的面孔上一閃而逝。水汽氤氳間,原體本該緊盯著他的那雙漆黑的眸子卻在沉思中無意義地固定在虛空中的一點上隨后,他再次開口了。
“藤丸立香說得沒錯。”他仿佛在對賽維塔說,又仿佛在自言自語,“承認自己的錯誤總是一件困難的事。”
“什么”賽維塔忍不住困惑出聲。
此時,他心中已經有所感念他的原體會突然對他下達一個如此奇怪的命令,并禁止他召集其他的兄弟來輔助,只是為了合理地享有一段能和他獨處,并且沉默著也不會顯得太尷尬的時間。但即便領會到這一點,他還是不清楚科茲好端端地到底在對他道什么歉。
“別裝了,你知道之前都發生了什么。”科茲不耐煩地擺擺手,往空中帶起了一小串水珠,“從毀滅之爪號上回來之后的這段時間里,我想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