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血癥的消散顯然極大地打擊了納垢魔軍的士氣。
這件事的重點不在“一位大不凈者被擊敗”上。即便是在慈父的注視之下,祂最寵愛的孩子之一也不可能是無敵的。
在如此烈度的戰場上,任何存在被擊敗、被損毀、被放逐都是可預見的。甚至于,在面對受詛咒者的兒子與他手中的火焰長劍,又或者是那些依托儀式被召喚而出的可憎亡靈時,被徹底消滅也不是無法想象的事。
但,一個大不凈者,只因為在戰場上向敵人報出了自己的名號這件稀松平常的事,就這樣憑空被受詛者的力量燃燒殆盡。這就很令無生者感到驚恐了在過去的日子里,從來都是它們憑借看似微不足道的細節與不值一提的許諾,如此將凡世中的弱者玩弄在掌心的。一旦它們意識到,自己有可能淪落到與過去自己股掌中的受害者相似的命運里時,在將心比心過后,它們對此產生的恐懼幾乎足以把自己嚇死。
而且,那是徹底的消滅。不像是被放逐的惡魔會在現實中炸起一團亞空間的靈光,也不像是之前被魔劍燃燒殆盡的萎縮那樣,至少還能令自己靈魂最后的哭嚎在花園中掀起一陣傳遞這一死訊的微風。敗血癥就只是無聲無息地消失了,不見了,沒有一絲一毫痕跡地泯滅了。它幾乎連掙扎與哭嚎都做不到,就那樣被金色的火焰吞噬,好像它從未存在于宇宙中一般。
從花園中吹來的風確實還縈繞在它們身邊,但不需要是多么敏銳的無生者,也能于此明確地感覺到,另有一種毀滅性的力量正在驅趕那種令它們舒適的場域。隨著時間的推移,即便是再遲鈍的納垢惡魔也能輕易領會到一個事實慈父在現實中的影響力正在迅速地衰弱。
目前在場的所有納垢惡魔當中,還勉強葆有正常思維能力的幾乎只剩下庫加斯一個了。這不好說具體是因為什么到底是因為它本身就已經悲觀到甚至可以接受這種急轉直下的現實呢還是它確實自忖非常受到慈父的寵愛呢又或者是它求生的欲望過于強烈,足以驅使它在如此絕境之下思考逃出生天的道路呢除了它自己,沒有人知道。
緊接著,黑死病也在阿庫爾多納青綠色的劍芒中咆哮著倒下了。似乎永遠帶著笑容的那張面孔同萎縮的身軀一樣,仿佛被燒熔的蠟一般飛速地坍塌消失了。
它們的能夠投射的力量在迅速減少隨著那種無形毀滅之力的膨脹,無生者能夠留存于此的時間正在飛速流逝。帕梅尼奧的亞空間變得不歡迎它們的存在,并且在越來越強硬地驅趕它們,庫加斯也在恐懼,但它必須思考。
必須思考自己的后路。必須思考如何撤離。
在勉強以效果迅速變弱的瘟疫戰斗的同時,它想起自己準備了一個法術,但緊接著,它又想起,這法術成立的基礎那些凋零塔樓已經不存在了。這又令庫加斯感到一陣絕望的悲傷。它在這樣絕望的悲傷當中呻吟著“哦,莫塔里安大人,您在哪兒幫幫我吧,幫幫可憐的庫加斯,不然他就要死在受詛咒者的惡焰之下了。”
它沒有認為這些哀嘆有用,它只是習慣性地抒發自己的情緒。但,或許是它所求的那一位心情確實愉悅到甚至肯響應它這種表面朋友的求助,又或者是惡魔原體在此處發現了另一些值得他在意的東西總而言之,他回應了。
一陣冰冷的狂風攪動著已經變得愈發稀薄的霧氣,某種難以被忽視的存在憑空出現,于地面上投下陰影。似蛾似蠅的巨大雙翼令來自亞空間的毒素與疫病翻卷,當他將自己龐大的身軀強加于現實之中時,仿佛連平原與山岳都為之震動。瀑布般的光球從他的長袍里滾落到地面上,死者的面龐幽靈般地圍繞在他身邊,另有一些惡魔蒼蠅和小蟲在他周圍莊嚴地盤旋,排列出帶有象征意義的符號。
死亡守衛原體,蒼白之王,死亡之主,莫塔里安從天而降。他手持巨鐮“寂滅”,仿佛只是無心地隨手一揮,帶起的腐爛威勢就將帝國陣線最前方的阿庫爾多納逼得不得不后退。后者顯然還想再戰,但西吉斯蒙德嚴厲的責問聲令他不得不就此退回到陣列當中。
惡魔原體并沒有在意這一插曲,他只是轉向了他的兄弟他從來都是要比基里曼要高的,但在成為了惡魔之后,他近乎不定型的體態令這種比較行為失去了意義。只說此時此刻,莫塔里安非常龐大,他現在的體型與基里曼相較,正如基里曼與他的基因子嗣相較一般。
“你好啊,兄弟。”莫塔里安的呼吸器在他說話時咔咔作響地噴出了黃色的云霧,惡魔原體語氣中的平靜似乎象征著他的好心情還沒有完全消失,“我們終于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