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手掌——一如既往地被鮮紅的動力甲包覆著,確實地存在在他的所有感官中,和往常一樣堅實有力,可以輕易打穿一個綠皮獸人的腦殼。這很不可思議,在奧洛克的想象當中,他以為自己會變得虛幻透明,帶著亞空間能量在干涉現實時所必定會產生的那種冰冷,因為遭受折磨而發出不成調的尖厲哀嚎。有些浸潤了亞空間力量的混沌艦船或者太空廢船里會產生類似的騷靈現象,這是他作為非靈能者也經歷過的景象。
“我感覺好像沒有什么不同。”在一番簡單的自我檢視過后,奧洛克這樣說,“甚至于,我的狀態似乎前所未有地好。”
沒有隱隱作痛的暗傷,沒有對血液的饑渴,沒有隱藏在靈魂深處的狂怒。奧洛克身上的所有關節都很靈活,動力甲的機魂也一切安好。他幾乎覺得自己煥然一新。
“因為‘你’是這樣認為的。”坐在篝火對面的凡人男性吐了一口煙,用一種玄而又玄的語調說,“你可以把這里理解為亞空間的一部分,當你身處于此時,它幫助你投射出你的理想。”
“我的‘理想’。”奧洛克突然覺得這有些可笑,“所以,這不過是一種混沌的把戲而已。如果這里真的能夠實現我的理想,那我為什么沒有回歸黃金王座?”
奧洛克從原地霍然站起,反射性地摸上了自己的腰間。他很確信,在一秒鐘之前,他腰上還空空如也,連武裝掛帶都不知所蹤,但當他做出這樣的反射性動作時,他卻如同天經地義一般地,從自己慣常放置爆彈槍的位置上摸到了槍柄。
一個瞬間的功夫,黑洞洞的槍口就已經直直地瞄準了男人的頭顱。奧洛克厲聲喝問:“所以,你又有什么陰謀詭計?”
但男人絲毫并沒有因為一個星際戰士的暴起而感到緊張,遑論恐慌。他依舊施施然地坐在原地,近乎慵懶地擺了擺手,吐了個煙圈:“這的確稱得上是一場‘陰謀詭計’,但對你們來說,它的作用不過是,把你們的靈魂從目標為奸奇的獻祭儀式當中偷了出來罷了。說實話,我在派出協力者幫我做這件事的那時候,只是想破壞掉奸奇的儀式,根本就沒有想好具體要拿你們干什么。但既然你們是阿斯塔特(戰士)的靈魂,那我也不如干脆作為‘死神’,如此這般直接出現在你們面前,詢問你們是否要直接進入我的冥界。”
“什么?”
“米克特蘭帕是戰敗者的休憩之所,一切在斗爭中敗亡的戰士都有資格進入其中。”男人這么說,“雖然較起真來,你們的死亡方式就算硬說是‘在斗爭中敗亡’也很可疑,不過始作俑者畢竟是我,所以我還是得負起責任來,給你們開上這個后門才算是通情達理嘛。”
奧洛克在頭盔后面不快地瞇起了雙眼:“你是‘始作俑者’?”
“畢竟肩負著整個戰團未來的戰團長和首席智庫會同時聽信一個奸奇惡魔的可疑提案,這種事不能說完全沒有發生的概率,但概率也實在太小了對吧?”男人吃吃笑著,舉起手來,用拇指和食指掐出了一個小小的縫隙,“所以,我就在背后稍微調整了一下‘這件事發生的概率’——”
嘭地一聲,爆彈槍擊發了。狀態萬全的奧洛克在這個距離之下本沒有射失的可能——但動力甲的鳥卜儀陡然出現問題,爆彈槍的機魂突然不聽話,彈丸本身的推進部出了故障,又或者他本人唐突地出現判斷失誤的概率即便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卻也是依然存在的。因此,這發爆彈沒有正確地命中目標,而是在出膛后的二次助推過程中發生了一個微妙的角度偏折,擦著男人的身側擊中了曠野上空無一物的地面,只在一陣火光中砸出了一個淺淺的小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