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夠了。”奧德修斯說,“你確實背負過‘全人類的未來’這種常人不能想象的重擔,但那只是因為當時有資格代表泛人類史的人類只剩下你一個,在這里可不是這樣。在人類史的第四十二個千年里,‘人類’這個種族的概念已經擴展到了你我都難以想象的地步,且不說如此龐大的種群數量當中沒法挑出第二個有能力也有責任的人是多么不可理喻的事,就單說要把這個‘全人類’的概念全都壓在同一個人的身上……黃金王座上的那位也已經向你展示了他的結局。”
奧德修斯頓了一下,又補充:“更何況,如今我們所在的這個宇宙和我們本來就沒有關系。關起門來說,無關的人不論怎么死、死多少,最后都不過是報告上的幾行字而已。你大可不必在意。”
“那么想的話……”
“其實正常的軍隊將領大多都是這個想法。你知道‘慈不掌兵’具體是什么意思,對吧?”
“……當然知道。我沒少因為這個被罵過。”
“你明白的話我也就不多說了,大概就是這么個道理。”奧德修斯嘆了一口氣,“但你也要知道,‘理論上明白’和‘能夠活用在實踐上’之間的距離,有時候會隔得非常之遠。”
“……”
“伊阿宋有跟你講過不少次了吧?對船長或者說指揮官來講,最重要的是活下來,剩下的一切都是可以舍棄的。”奧德修斯陳述,“因為其他的部分,包括船員、士兵、英靈等等用來‘服從命令’的人,甚至于船本身都是可以被替代的,只有你不行。能夠以你的方式達成你的目標的人有且只有你,所以你必須要活下去,持續地向著目標前進。如果被篡奪后喀耳刻的所作所為會令你感到痛苦、干擾你的判斷,那么就應該在你的視線之外將之除去。如果是我處在你的位置上,我就會做出‘派遣可信的下屬前往征討’這樣的決定——當然,如果你對我自居為你‘可信的下屬’這一點也沒什么異議,那就更好了。”
“我有異議。”藤丸立香被悶住的聲音從被子底下的半截面孔里冒出來,“主要是在‘下屬’那部分。我還以為我們早就已經算得上朋友了——何況,‘伊薩卡的奧德修斯’是這么乖乖屈居人下的性格嗎?”
“啊。”奧德修斯因為這句話當中蘊含的溫度而微笑了起來,但他還是開口對其潑了一盆冷水:
“這就是那個我一開始想要跟你談論的話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