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四十秒后,御主房間的門在奧德修斯背后平穩地滑上并且落了鎖。當然,以迦勒底英靈在風暴邊界號上的權限,奧德修斯并不是不能再把門鎖刷開重新走進去,但作為一個成年男人,那樣做就太不知趣了。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但奧德修斯還是盯著那道感應門鎖做了幾秒鐘的思想斗爭之后,才嘆了一口氣,最終接受了這個現實。他轉身,準備離開,說服自己在這次談話當中沒有談到的部分可以在日后徐徐圖之,然而他面前風暴邊界號銀白色的潔凈走廊當中,陡然出現了一團黑色的火焰。
這確實是一個令人驚訝的少見景象,但通常來講,也不是非常值得警惕。奧德修斯停下了腳步,沒有做聲,直到那團火越燒越旺,隨后聚成一團人形,在廊下明亮的光芒中成為了一團突兀但是頑固的黑影,從中勉強顯現出“基督山伯爵”埃德蒙·唐泰斯的姿態。
“倒是稀客。”奧德修斯搶了先手,反客為主地詢問,“不知有何貴干?”
“你的話題,收斂一下。”基督山伯爵倒也不矯情,直接單刀直入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不要太過逼迫她了。”
“‘成長’就是會令人痛苦的。長遠來看,類似的適當痛苦對當事人將來的發展有益。”奧德修斯指出,“你有些過保護了。”
“‘成長’。”在重復這個單詞時,基督山伯爵的語調譏諷,“在經歷了‘那一系列’的事情之后,你還覺得她應該經歷這種痛苦的成長嗎?”
“御主并沒有接受完整的第三魔法。”即便對方沒有把話說明白,同為伴隨迦勒底最后的御主走過了人理再編最后一程的英靈,奧德修斯也非常清楚對方在用模糊不清的詞語指代些什么,“或許她的精神、靈魂與肉體都被同時固定在了生命的某一個階段,但她并非達到了真正的‘不老不死’。她接受外界信息的渠道沒有完全被關閉,沒有完全與外界的威脅或危險隔絕起來,因此依然具備‘自我變革’的內驅力。即便在上述種種條件之下,她確實變得很難成長,但我據此認為那并不絕對。”
“我也認同這一點,但我要說的并不是這個問題。”伯爵平靜地指出,“我指的是,‘那之后’的事情。”
“……你來到這個宇宙當中的時間比我更長,你只會比我更清楚。”依舊聽懂了謎語的奧德修斯回應,“即便廢棄孔的問題不容忽視,但那之中的惡性情報所孕育著的東西是無法在這個蒙昧的、過于依靠宗教神學的世界當中羽化破殼的。”
“宇宙不同,世界運行所遵循的規則也不同,這可說不好。”廢棄孔的看門人冷笑著,“你太輕率了,奧德修斯。這不是該被光明正大談論出來的問題。”
又一次的語焉不詳。奧德修斯本能想要開口駁斥,但在短暫的思考后,他最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我知道你本質上想做的是什么。”基督山伯爵突然上前一步,威脅性地拉近了與奧德修斯的距離,壓低了聲音說,“你想要勸說她接受自己現在的身份和地位,你想要說服她就這樣生活下去也很好,你想要讓她適應周圍的新環境,在此基礎上構建新的人際關系,放棄那個勞什子‘計劃’,想個別的辦法在這個宇宙當中更好的活下去——”
“——我看不出這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奧德修斯冷淡地打斷了對方,“難道你能認同她的計劃嗎?你認為來自異世的迦勒底可以被帝國成功內化為一個部門嗎?你覺得靈基肖像能夠被除了藤丸立香之外的任何人‘傳承’下去嗎?你可以接受唯一能被我等共同承認的御主將要在二十年內按照計劃去燃盡自己所有的一切嗎——”
“——我能。如果這就是她所追尋的東西的話。”基督山伯爵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