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指揮室、主席臺,或者謁見廳上的忠誠原體未曾有機會親身向圖恩揭示這一點,但安格隆做起這事來可毫不費力。這位委身于恐虐的墮落者,為了滿足他的神祇永遠也填不滿的、對鮮血與殺戮的欲望,對帝國發動的侵襲算是相對頻繁的。故而,有關他的情報與信息,在帝國的許多戰例檔案當中都有所記載——包括他的能力,他在每次入侵當中造成的破壞與傷害,僅是直視他的樣貌便有多少人墮落,為了將他放逐,又有多少帝國忠魂捐軀沙場。因此,在圖恩辨認出安格隆身份的同一時間里,他便已經確信:他自己,以及他一并帶來此處的所有戰斗兄弟,今天大概都回不去了。
身處于此地的所有鳳凰之子,唯一能做的是盡量在光榮中戰死,盡量拖延安格隆的腳步,期待赫拉要塞的指揮部能夠及時作出反應,劃撥足夠的支援部隊,以盡可能地守住珀拉里斯要塞。
或許在感受到殺戮天的腐化光環的影響的那一刻起,所有身處此地的鳳凰之子同袍心中,便都已經得知:今日便是死期。對意志足夠堅定的人來說,死亡并不可怕。這不過是象征著他們在現實當中為神皇的服務告一段落而已,有幸魂歸黃金王座的話,則更加毋庸置疑地是一種獎賞。原鑄星際戰士的精神結構被大賢者考爾改造得更加穩定,這令他們更加冷靜,理性,也更不容易遭受混沌的腐化。這一點比首生子們多出來的特性帶給了他們站好最后一班崗的優良基礎,然而,在面對一個惡魔原體時,亞空間的強烈影響也并非是很容易摒除的:
沒有戰前動員,沒有哪怕一句用來鼓舞士氣的簡單講話——就算阿斯塔特其實不需要這些,這一環節本也總是會儀式性地出現在投入戰斗之前的。但這一次沒有。圖恩沒有來得及說話,甚至沒有來得及發出命令,戰斗就已經打響:
不幸位于與安格隆所降臨的位置最為接近的一支戰斗小組,毫不令人意外地,受到惡魔原體周身所環繞的腐化光環的影響最深。又因為事發突然,在猝不及防之下,他們沒有來得及對這種精神上的沖擊做好心理準備,心神便被喧鬧地鼓動鮮血、暴力、殺戮與毀滅的亞空間雜音給占據了。不像戰團中另外那些距離較遠,故而還有機會用自己足夠堅定的意念搶回神智的兄弟們。這個戰斗小組中的所有人雖然也并不差,但即便憑借原鑄星際戰士加強過的堅定思維,他們所能做到的也不過是認得清誰是敵人,誰是友軍,并且還保留了一點近乎寫入本能的戰術思維。可惜,在面對一個惡魔原體的時候,區區五人規模的戰斗小組當中所運用的戰術思維,還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這幾位兄弟的死亡幾乎就是發生在瞬息之間的事。最開始時,圖恩其實有意命令那些不幸為打掃戰場而停留在要塞外側的兄弟們收縮防御圈,依托要塞本身的工事和武器進行作戰,這樣應該能多堅持一段時間——但槍已經響了。在戰場上,爆彈槍擊發的悶響可比指揮官的一百句話都好使,何況,在亞空間裂隙造成的沖擊下,鳳凰之子們動力甲之間的通訊協議也遭到了擾亂。在戰團長的命令無法順暢地傳遞下去的前提下,聽見了槍響的兄弟們立刻自發地進入了戰斗狀態,情況便立刻一發不可收拾起來。這些不幸被遺留在外的“先頭部隊”無法得到來自上級的統一調度,很快失去了控制,開始各自為戰,并迅速陷入了混亂。如此一來,他們就此慘遭惡魔原體的屠殺,甚至不會是一個耗費太多時間的小問題。
雖然聽起來很殘忍,但在認知到現狀后,圖恩便當即決定,舍棄那些被遺落在外的兄弟們——從各既往戰例中記載的,帝國軍事組織與安格隆之間的戰損比來看,即便他現在帶人殺出去救援,也不過是純送而已,對戰局起不到任何作用。任務的成敗總是高于兄弟情誼的實現,責任也是。圖恩要求技術軍士盡可能快地重新建立起通訊,轉而組織在意外發生時身處于要塞內部的戰團成員,簡單地修復或者搭建臨時的工事,亡羊補牢地使用他確實控制的住的資源,來盡可能達成他期望中的戰術目標。
在那個倒霉的時間點上,不幸身處于要塞之外的戰斗兄弟們,為要塞之內的簡易工事建設爭取了一定的時間。這不足以讓圖恩以完全的準備打好這場向惡魔原體進攻的戰斗,卻也至少令他們能取得了一點可以戰術上進行迂回的縱深,以及對目標進行火力干擾的優勢。這點縱深和優勢是否能起到作用,圖恩心里也沒底,但他依然帶領著戰團中僅剩下的士兵,準備迎接在場的所有人軍旅生涯的終點——然而,就在此時,又一件如“安格隆陡然降臨此地”一般,再怎么縝密的指揮者也無法預測的意外發生了:
自尚未合攏的亞空間裂隙當中,鉆出了一架鋼鐵勇士涂裝的雷鷹炮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