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虞一怔,等頸肩那項鏈驟然勒緊又松懈的力道過后,她才順著東西下滑的觸感往下看。
斷裂開的項鏈和掛在上面的吊墜正狼狽地躺在積水里。
她心里一跳,本能就要彎腰去撿,面前的男人卻忽然轉過頭。
一瞬間,四目相對。
無數水珠順著他臉滑下,黑發也濕透往后壓了下去,一張臉蒼白沒什么生氣,淺色的眼瞳像水濯后的玉石,目光卻散亂毫無焦距。
鐘虞心跳得飛快,“我”
“是你。”他唇開開合合,最后只溢出含糊不清的兩個字。
她啞然,屏住呼吸。
“你為什么”
剩下的半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面前高大的身影就驟然覆了下來。她身上一沉,被迫后退,最后還是承受不了男人的體重,踉蹌著往后跌坐在地上。
這是暈過去了
鐘虞慶幸自己是背對著車流,沒讓路人看見什么異樣。她伸手,艱難地把項鏈重新捏回手里。
他剛才想說但沒能說完的那半句話,是什么
已經失去意識的時嘉白就這么伏在她肩頭,滾燙的呼吸裹挾著冰冷的雨水一齊砸在她肩膀上。
鐘虞緊擰著眉,聽見身后有人好心下了車,邊喊邊跑過來。
指尖像有羽毛輕輕拂過。
他覺得癢,手指不自覺動了動,皺著眉將醒未醒。
朦朧間,他耳邊好像充斥著嘈雜紛亂的雨聲、巨大的碰撞聲、警車鳴笛聲,還有眾人的議論聲與哭聲。
再然后就有人對他說“你爸媽的車下雨天視野不好,路也太滑,在高速路上追尾了”
“他們在哪兒醫院”他聽見自己追問。
“搶救無效,已經”
時嘉白猛地睜開眼,屏息怔怔地死死盯著天花板,片刻后才仿佛被抽走了筋骨,脫力地急促喘息起來。
他側頭看向被窗簾掩住的窗戶。
已經天亮了。
他到底還是沒能趕上他們的忌日。高燒來勢洶涌,他在畫室里無意識昏睡,如果不是一不留神跌倒摔在一堆打翻的畫具上,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會醒。
然而等他往墓園趕去時,卻被擁堵的車流和一場雨徹底阻擋在十幾公里外。
指尖再度傳來異樣,他慢慢垂眸看過去。
趴在他手邊的女人長發披散,側著臉枕著手臂還在睡夢中。窗外陽光流瀉進來,使她發梢和眼睫都被映照成暖洋洋的淺色。
溫熱的呼吸正極有規律地落在他手上。
時嘉白看著她乖順的睡顏,有些失神。
她現在的樣子,和之前舉手投足都不動聲惑他的模樣判若兩人。但是卻莫名吸引著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了良久。
時嘉白胸腔里忽然騰起一股酸澀與暖熱,接著心口軟了軟。
驀地,他腦海里浮現出昨晚雨中的情景。
她頂著傾盆大雨朝他跑過來,朝他大喊,至于喊的內容他當時頭腦昏沉,根本沒聽清。到后來,他還出現了幻覺,恍惚把她錯認成鐘虞。
“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