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勛并不在公司。他昨晚回到摘星閣之后,一直沒有出家門,也一夜未眠。
寬闊的起居區里此刻有點狼藉,地板上,沙發上,臺面上擺放的都是戚柒以前的東西。
戚柒剛失憶時,醫生曾經建議過他,可以讓太太多看看家里的東西,尤其是照片或者日記之類的,有助于恢復記憶。但荀勛當時并未在意。
現在,男人倚在窗前,單手捧著一冊皮質本,認真翻看。
戚柒沒有記日記的習慣,但她平時喜歡寫寫畫畫。攝影師繪畫也很有天賦,有時候隨手的一個涂鴉,看著都很有趣味。
剛結婚時戚柒也老涂涂畫畫,畫完了還獻寶一樣給男人看。可他那個時候總很敷衍,被纏得煩了就跟批文件一樣,在上面寫個“閱”
現在回過頭來看,他才明白自己錯過了什么。
戚柒的畫冊里,到處都有他的存在。
她化了那晚酒吧后他帶她上車,他們依偎相靠的簡筆畫,兩人牽手的畫面被放大,她的小手完全被他包在掌中,那是他們第一次牽手。
這幅畫的落筆日期,遠在他們結婚之前,甚至訂下婚事之前
后面還有他們在婚禮上牽手的畫面,有他們結婚后的一些場景和小細節,比如他的領帶,他早晨舉著杯子喝牛奶,他泡在浴缸里仰脖時凸出的圓喉結
每一幅的筆觸都很細膩,更細膩的,是她的感情。
但凡他認真查看這其中的哪一副,他都能感覺得到紙面下火熱跳動的真心
荀勛長眼虛虛閉了一下,眉心更緊。
自從昨天知道這些事情后,他的心就一直不受控地抽疼。現在她留下來的這些東西,更是像鈍刀子割肉一樣,一刀一刀,給他補個了凌遲處刑。
如果他不那么執拗,先入為主,這兩年里,他又怎么會感受不到
可惜她最真誠浪漫的愛意,落在他眼里,全部都變成了別有用心。
荀勛慢慢吁出口氣,拿著畫冊繼續看。
再往后翻,戚柒畫得也比較少了。不僅畫得少,畫風變化也很大,最后一幅畫,她花了一枝罩在水晶罩里的玫瑰,玫瑰聳拉著腦袋,幾近凋零,幾片暗紅色的花瓣散落下來,莫名的壓抑。
她沒有落日期,只用法語寫了一句話
我覺得,我的愛情已經死了
荀勛盯著這幅畫看了好久,最后跟被刺痛了眼睛了一般,合上了畫冊。
他又想起醫生之前說的一些話
“這種選擇性失憶癥,大都是由于人的腦部受到了刺激,選擇性地忘記了一些自己不愿記起,或者潛意識里逃避的事情”
“有些事情超出了人的承受能力,對其產生很大陰影,人在崩潰邊緣時,就會選擇忘掉這部分記憶”
荀勛仰頭,很深很慢地呼出口氣。
他現在才明白。
他現在才知道她無法承受,一直逃避到失憶的到底是什么。
他才是始作俑者。
戚柒畫的最后一幅畫不僅是在畫玫瑰,也是在畫她自己。
而他,就是把法蘭西玫瑰放進罩里的人。
水晶罩看似精美華麗,卻像牢籠一樣困死了她,讓她在里面一天一天衰退枯萎
全是他的心魔在作怪
荀勛陷入過去,思緒出神,恍惚了好一陣子才聽到手機在響。
“荀總。”話筒里傳來沈嘉瑞的聲音。
“太太剛才到了。”
戚柒到千盛后沒見到荀勛,她還有點吃驚。
這不太符合狗男人的人設啊。
他是那種“天塌地陷,也要賺錢”的大資本家啊,怎么可能這會兒了還窩在家里。
過了一會兒,荀勛推門進來時,戚柒的驚訝變成了驚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