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之沼無聲地分開,如同敬畏地為他讓路。張九思托著青瓷,握著斬枷之刃,緩緩向上。每上升一分,周圍粘稠的介質便稀薄一分,那來自上方深淵的、相對“活躍”的歸墟死氣便濃郁一分。他這具新生軀殼對死寂之沼的掌控力也隨之減弱,但體內那顆暗寂星痕道種卻運轉得越發沉穩,如同定海神針,將外界侵襲而來的混亂死氣輕易吸納、沉淀,化為自身力量的一部分。
他的動作僵硬而緩慢,仿佛每一個關節都已石化了億萬年。懷中,青瓷的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眉心源紋的裂痕觸目驚心,枯萎的肌膚下,死寂瘴氣如同跗骨之蛆,仍在緩慢侵蝕著她最后的生機。斬枷之刃亦是如此,劍身黯淡,劍靈沉寂,僅存一絲微弱的本能嗡鳴,對抗著周遭的腐朽。
終于,他徹底脫離了死寂之沼的范圍,懸浮在了那片相對“活躍”的深淵空域。上方極遠處,蛭王那龐大如山脈的陰影依舊在暴躁地盤旋,其咆哮聲如同悶雷,隔著遙遠的距離傳來,已失了大部分威力,只剩下無能狂怒。
張九思死寂的目光掃過上方,并未停留。他低頭看向懷中幾乎失去生命跡象的青瓷,那冰冷如同墓碑的眼眸深處,那點微弱的情緒火星再次閃爍了一下。
不能就這樣上去。蛭王雖忌憚下方的終極死寂,但若感知到他們脫離,必然會再次發動攻擊。以他如今的狀態,自保或可勉強,但絕無可能護住懷中兩人周全。她們需要恢復,至少需要穩住傷勢,隔絕此地無孔不入的歸墟死氣。
他的目光投向側面深淵的巖壁。那并非尋常巖石,而是無數星辰殘骸與神魔骨骼被歸墟之力強行擠壓、熔鑄而成的詭異巖層,堅硬無比,其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孔洞與裂縫,有些是天然形成,有些則像是被什么恐怖存在強行撕裂。
他選定了一處較為隱蔽、洞口狹小的裂縫,緩緩飛了過去。靠近時,他能感受到裂縫深處彌漫出的、更加精純卻也更加狂暴的歸墟能量流,以及…一絲極其微弱的空間波動。這裂縫似乎通向某處較小的、依附于主深淵的空間碎片。
就是這里。
他停在裂縫口,并未立刻進入。抬起那只空著的、覆蓋著暗銀色石質皮膚的手,五指緩緩張開。
嗡。
暗寂星痕道種微微一顫。一股深邃、沉重、帶著萬古墳場死寂本源的波動,如同無聲的潮汐,以他掌心為中心,緩緩彌漫開來,籠罩了那狹窄的裂縫入口。
歸墟禁制·寂滅之壁。
這不是復雜的符文陣法,而是純粹以自身道種引動的死寂法則的顯化。一道肉眼不可見、卻真實存在的無形壁障悄然生成,它將外部“活躍”的歸墟死氣與裂縫內部的空間暫時隔絕開來,只允許最本源的、經過道種過濾沉淀后的死寂之力緩緩流入。壁障本身散發著與下方死寂之沼同源的氣息,完美地融入了周圍環境,極難被察覺。
做完這一切,他才托著青瓷,側身擠入了那狹窄的裂縫。
裂縫內部比想象的要深,曲折向下,光線徹底消失,只有最純粹的黑暗。越往深處,那股精純而狂暴的歸墟能量流越強,甚至形成了肉眼可見的、如同黑色閃電般的能量亂流,在狹窄的通道內肆虐。尋常修士在此,頃刻間便會被撕成碎片,神魂俱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