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聽說過葉無坷的事,所以他對這位年僅二十歲的二品大員充滿敬畏。
軍人不崇拜別的,只崇拜軍人之中的英雄。
他聽說過,可他哪有什么機會和在福祿島上的兩個同袍講這些?
每次來他都上不了這石頭上邊,三年來今天還是第一次爬上來。
他帶著人來送補給,就在大石頭下邊把東西綁在繩子上,再由焦大鹿和王有勁拉上去。
不管他在下邊怎么罵街,怎么喊,那倆人就是不肯下去。
“對不起明堂!”
劉勃軍上來之后肅立行禮:“福祿縣戰兵校尉劉勃軍向明堂報到!卑職來晚了,請明堂大人處置!”
葉無坷沒多說什么,拍了拍劉勃軍的肩膀。
“現在戰兵營有多少兄弟?”
“回明堂,滿員!”
“說實話。”
“明堂......”
“說實話。”
“回明堂,福祿縣戰兵營一共有七十六名戰兵,包括卑職在內!”
“一營戰兵滿員三百六十六人,你的兵營為什么只剩下七十六人了。”
“回明堂......來的時候就不滿員。”
“為什么說謊?”
“因為......因為怕明堂處置我們將軍。”
劉勃軍不是想故意說謊,他這種人也根本不是說謊的材料。
“我們這支隊伍是當初從東北邊疆替換下來的,打了一場惡戰,一營三百六十六名兄弟,只剩下九十六個人。”
“按照規矩......一營戰兵傷亡減半就要合并到別的營去,將軍心疼我們,說咱們營的營旗不能沒。”
“正巧趕上了要調兵到福祿縣來,將軍就說,我上報你們已經重新滿員調到福祿縣,這樣兄弟們能多拿些。”
劉勃軍忽然跪下來,一下一下的磕頭。
“請明堂不要治將軍的罪,他都是為了我們。”
葉無坷伸手拉他,拉都拉不住。
劉勃軍嗓音發顫的說:“將軍說,守島苦,巡山苦,他沒什么別的能幫我們的,只能是以滿員報上去,兵部發軍餉的時候錢都給我們,我們多拿些。”
“這幾年將軍一個銅錢都沒有拿過,軍餉下來,他每次都是親自護送,一年送一次,就怕別人知道了。”
“明堂,其實多余的錢我們也沒敢拿,這幾年都是托人把多余的軍餉分給當初陣亡在邊疆的兄弟們家里。”
“到福祿縣之后,又陣亡了二十個兄弟,這些錢也會分過去,我知道這樣是犯了罪,是大罪,吃空餉的大罪。”
劉勃軍還想磕頭,可葉無坷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胳膊。
“明堂,你斬我,你斬了我上報兵部,就說是我把軍餉都給吃了,不能連累了兄弟們,不能連累了將軍,他也是沒法子。”
“前些年實在是苦,吃不飽飯,將軍說用多余的軍餉買糧食吃,高價也得買,那些商人心再黑也得買,他沒別的能給我們,最起碼得保證我們吃飽肚子。”
“可我們沒敢花,一個銅錢都不敢花,我們......我們自己開荒種田,種不出多少就少吃些,靠著山吃山,靠著海吃海,總是餓不死的。”
說到這的時候劉勃軍已經說不下去了,這如虎一樣的漢子眼睛紅紅的。
“明堂,斬我!是我愧對朝廷,是我愧對陛下。”
葉無坷忽然撩袍跪下來,就跪在了劉勃軍面前。
“是朝廷愧對你們。”
見葉無坷給自己跪下來,劉勃軍嚇得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