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坷看著劉勃軍的眼睛問:“你說實話,陣亡的二十名同袍有沒有是餓死的。”
劉勃軍張了張嘴,不敢說。
縣令鄧先容在旁邊替他回答:“有!”
劉勃軍哭了:“對不起明堂,真的對不起,我報的都是陣亡,陣亡有撫恤啊明堂,餓死沒有啊......我錯了,我有罪。”
葉無坷扭頭看向別處。
他身后的余百歲眼睛血紅血紅的罵了一聲:“我操他媽!殺的還是不夠!還是不夠啊!”
葉無坷扶著劉勃軍起身,這個山一樣的漢子此時身子都在發顫。
“這件事你不必多想。”
葉無坷道:“我也不會隨便就治你們將軍的罪。”
劉勃軍說:“將軍說,他知道我不會說謊,只要朝廷有人問我就肯定說實話,將軍說沒關系,別因為想著他就壞了我的性格,不然咱們和那些貪官污吏有什么區別?”
“將軍還說,他該死是他的事,他死了就干凈了,我們這支隊伍就干凈了,不干凈的不是我們,只是他自己。”
葉無坷和余百歲他們總算是明白了。
為什么福祿縣這邊的戰兵遇到那么難的事,他們的將軍都沒有上報兵部。
因為只要上報了,兵部就會派人來核實。
一旦核實了劉勃軍他們吃空餉,那都得人頭落地。
“將軍這些年老的很快,上次來的時候我見他頭發都白了。”
劉勃軍說:“才比我大三歲,四十一,頭發全都白了。”
余百歲一扭頭,眼淚往一邊甩出去。
“這些年是官商勾結封鎖了你們?”
他咬著牙問。
劉勃軍沉默了好一會兒,點頭:“是......算是。”
余百歲:“什么他媽的叫算是,是就是是!你看清楚了,站在你面前的不是那群混蛋東西,是來給你們撐腰出氣的!”
劉勃軍說:“我們調過來之前,福祿縣這邊沒有戰兵巡視,只有廂兵,當初大將軍帶兵攻打渤海之后應該是對海盜的有所耳聞,于是下令調派一千二百名戰兵過來巡守。”
葉無坷想了想,就是幾年前夏侯大將軍帶兵攻東韓的時候。
也就是說,劉勃軍他們這個營曾經是攻堅營!
如果不是的話,以大寧戰兵的戰力,不可能戰損那么嚴重。
只有攻堅營這樣精銳之中的精銳,在一營三百六十多人戰損到只剩下不足百人的地步軍心都沒散。
他們是大寧最勇敢的兵,是攻堅營的兵,可他們在遼北受了三年委屈了!
劉勃軍繼續說道:“將軍帶著我們過來的時候,他讓我們來福祿縣,其實最苦的是苦坨關,那兒比福祿縣還苦十倍。”
“將軍跟大將軍做過保證,只要他來了,就不可能再有海盜屠戮我大寧百姓,就不可能還有奸商勾結海盜走私。”
“這些年想殺了將軍的人比想殺了我們的多的多......”
鄧先容道:“走私的人勾結海盜偷襲兵營的事就發生過好幾次,其實那陣亡的二十名戰兵之中,有幾名戰兵兄弟是巡邏的時候被海盜給堵死在山上了。”
“當時劉校尉帶著隊伍在和海盜打仗也被圍住了,等他打退了海盜趕去山上的時候,那幾個兄弟......”
鄧先容:“可,餓死了,是在被敵人圍住的時候餓死的,他們,他們怎么能不算陣亡呢。”
劉勃軍看向葉無坷:“明堂,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身為校尉不該虛報兵力,我不該把兩個兄弟丟在福祿島上不替換,我......我只求明堂不要把那幾個兄弟的撫恤停了,這事,不能啊。”
葉無坷忽然往前跨了一步抱住了劉勃軍:“你是個好兵,是個好大哥。”
這一刻,劉勃軍的身子僵硬了,然后是顫抖,劇烈的顫抖。
下一刻,淚如雨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