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實不信。”蒯六叔吞了口唾沫,說道
“四娘子的為人我也清楚,她是我家老婆子的同族晚輩,嫁進我們村子后,也是性情溫順,品貌出眾的。”
“她日子過得不好,又因為婚前的恩怨、老五的不著調,背后很遭人非議。”沉默了許久沒說話的六叔娘插嘴
“但她人品性格大家都清楚,我們都相信她絕非這樣的人,所以一開始我們認為是懷德那小子胡說八道的。”
趙福生聽到這里,倒聽出一些趣味。
蒯良村初始給她的印象是村中十分團結,且全村如同一個大宗族集體,利益均分。
從入村前蒯六叔提到過的交田地稅便能證明這一點。
但事情涉及莊四娘子與人私會一事后,便出了一些意外,證明這個宗族也并非趙福生想像的那樣團結。
她笑著道
“蒯懷德也是你們同宗本族的人嗎”
趙福生這話簡直像是明知故問,武少春不解的看了她一眼。
張傳世心中一動,好似發現了什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大人忘了嗎我們蒯良村都是同一宗族本源的族人。”
蒯六叔脾氣極好的道。
“你們宗族好像挺團結的。”趙福生淡淡的道。
“我們就是一家人。”蒯六叔強調。
“既然是這樣,怎么你們會相信莊四娘子的清白,而不信任自己的親人”趙福生盯著蒯六叔
“莫非在此之前,蒯五跟蒯懷德有過矛盾”
她直指問題根源,將蒯六叔極力營造出來的村中眾人團結友愛的假象瞬間戳破一個口子。
“不”
蒯六叔聽聞這話,明顯有些慌亂,他先是試圖反駁,但目光在對上趙福生的視線后,卻是心中一驚,暗道這位大人看起來年紀不大,但目光好嚇人。
她的眼神仿佛有穿透力,能看穿他的內心。
蒯良村中發生的種種不該隱藏在陽光下的齷齪事,好像都瞞不過她的眼睛。
蒯六叔略有些狼狽的避開了趙福生的眼神
“大家總體來說是很好的,可是就算親如一家人,也難免會有嫌隙,牙齒和舌頭那么親密,也要打架呢”
說完,他抿緊了嘴唇,臉上的慌亂之色很快被他隱藏了下去,變成倔強的神情。
趙福生一看就知道這老頭兒秉性固執。
他在蒯良村中聲望極高,說一不二,為人處事也圓滑且行事有一套自己的固有原則。
莊四娘子的事涉及村中丑聞,只是因為關系到多條人命,才撬開了他的嘴。
但村民之間的矛盾、陰私是家丑,涉及到了他的統治,與他威信息息相關,未必好打聽。
蒯六叔這樣的人不像莊老七,稍一恐嚇便能說實話,他人老成精,不想說的話威逼利誘恐怕也難以令他招實情。
想到這里,趙福生微微一笑,并沒有再窮追猛打的追問,而是若無其事的將話鋒一轉
“莊老七說蒯滿財也提到了這一點,說你讓人將蒯懷德打了一頓,并捆了他去向莊四娘子賠罪。”
她識趣的轉移話題,令蒯六叔大松了口氣。
他幾乎是有些感激一般的看了趙福生一眼,態度一下變得溫和了許多,提起這樁鬼案時,也更配合了一些,答道
“是,我當時想這小子膽敢胡說,要給他一個教訓,讓他不敢欺負他五叔婆。”
說完,似是為了報答趙福生沒有再追問村中矛盾的事,解釋道
“老五輩份比懷德高兩輩,他們兩家是比鄰而居的,只隔了一面墻而已。”
蒯六叔的話中透露出不少訊息。
村中的房舍大多都是土籬笆墻,若是兩家僅一墻之隔,根本防不住動靜。
“這豈不是蒯五家中有什么事,隔壁就聽得一清二楚的”張傳世說道。
蒯六叔的臉色瞬間漆黑。
也就是說,莊四娘子與奸夫偷情一事,恐怕早被隔壁的人得知。
雙方有親戚關系,蒯懷德又是晚輩,如果雙方關系親密,照理來說他不應該舉報,而是應該不動聲色分離莊四娘子與奸夫,掩下這樁丑聞才對。
趙福生當即心中篤定蒯懷德與蒯五關系不好,說不定彼此有仇隙,趁此時機想報仇呢。
“蒯五得罪過蒯懷德”她想到這里,便直言相問。
“老五欠了懷德的錢。”蒯六叔猶豫半晌,才十分謹慎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