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沁涼,吹動紗窗,鳥雀安歇,院落里梧桐隨風響動,勾動窗簾上鈴鐺叮當作響。
被寢柔軟舒適,室內也是她慣用的淡香。月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還是無眠。
估摸著時辰,怕是要到三更天。若再不睡下,明日遇到張太傅夫人,她怕是沒什么精力應付。
這可是關系父親案件的大事啊月容再次提醒自己。只明知要早些歇息,閉目,腦中翻書似的,一幕幕回憶過往。
先是幼時,父親在庭院中托著自己背書,母親在和煦日光下做衣裳,一家人和睦安樂,真是神仙也不換的好日子。
再后來,青州城破,百姓民不聊生。一日之間,她從知州家的獨女,成為父死母亡的孤女。
堂妹性子驕縱,她寄居二叔家,二人也多有摩擦。原以為出嫁了會是新開始,誰知,竟是進了火坑。
微嘆口氣,略過和肅毅侯的荒唐事不提,月容想起今上態度。
小皇帝對黃太傅極為親近,甚至把對顧知山的敵意遷怒到自己身上。
那日朝會散去,還說什么,等太后親臨相國寺拜佛時,給自己送份大禮。
哪里會是大禮呢也不知那年幼天子,是想出了什么折騰人的法子。
月容左思右想也沒有頭緒,頭昏腦脹迷糊睡去。正這會兒,聽見徐媽媽壓低嗓音,在外間小聲說話,
“姑娘早就睡下了,侯爺有事情,明日再來也使得。”
侯爺,顧知山。
月容睡意頓時消散,神智清醒,緊盯身側羅枕。枕頭上還殘存男人睡過的痕跡,湊的近了,那股子沉香沁入肺腑,沒得,讓她想起二人耳鬢廝磨過的情景。
桃腮潤紅,只聽外面那人也不糾纏,反倒是林媽媽開口,
“侯爺起夜倒茶,不知怎么蠟燭燒到帷帳,好好的蜀錦被子燒的干干凈凈。
若不是侯爺及早破滅,怕是整個院子,都保不住”
說罷,見徐媽媽似是不相信,林媽媽手持羊角燈上前,
“徐媽媽您瞧瞧,侯爺這鞋面上還有煙灰水漬,正是那會兒子弄上去的。”
聲音不大不小,若是月容醒著,自然會聽的清清楚楚。可若是睡著了,這點子動靜也足以讓人清醒過
來。
月容心底大致有了猜測,那男人晨起補覺便要她在一側相陪。長夜漫漫,嘗過甜頭后,怎么會輕易放棄。
只,她不愿意無名無份和他廝混。捏緊被角,月容一邊聽著外面響動,一邊思索法子,如何能擺脫那男人。
燭光下,二人行來腳印煙灰泥濘。徐媽媽一眼便知道,林媽媽說的確有其事。
只她忍不住心底起了嘀咕,這相國寺的油燈和別處不同,寺廟香火鼎盛,燈盞上自來都有燈罩。
更別說,東間那燈架子是姑娘親自擺設,距離那床鋪,可是有丈余距離。
什么邪風這么巧,偏就侯爺喝水的時候,燒了被衾。
心底百般念頭,徐媽媽迎著肅毅侯冷峻面容,半句疑問也不敢問出。
躬身一禮,回望里間毫無動靜,度量著月容怕是早就安眠,道,
“外間有姑娘陪嫁來的被褥,林媽媽不如翻出兩條去東間鋪上,侯爺湊合一夜。
姑娘此刻睡了,便是天大的事兒,明日再說。”
姑娘安睡,她這個老婆子自然要為姑娘守好門戶。顧侯爺雖然好,可和姑娘名不正言不順的,大晚上又是孤男寡女的,她怎么能任由侯爺進姑娘內寢。
顧知山也瞬間明白徐媽媽顧慮,暗道把她接來,放在柳氏身邊果然良策。只也給自己埋了地雷,他若硬闖,她自然不能做什么。
可想起月容本就顧及是有夫之婦的名聲,他何必給她臉上添難堪。
當即謝過徐媽媽,“東屋里燒的干凈,煙熏火燎的,我去外頭和將士們湊合一夜,明日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