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清晨,經過一夜的秋雨的洗刷之后,屋外的一切景色都籠罩在一層蒙蒙的霧氣中,莫名沾了些許奇異的寂寥蕭瑟感。
一場秋雨一場寒。
此時,昏暗的屋子里,床上的男人身上雖然還蓋著夏天的薄被,正陷在噩夢中的他,額頭卻直滲出一顆又一顆晶瑩的汗珠來,眉頭緊皺,眼皮、睫毛不住地輕顫著,同時,呼吸越來越急促,就連口中也不由得喃喃起夢話來。
“不要不要不要寧寧”
一聲驚呼之后,窄小的床上,男人猛地坐起身來,直接露出一副驚魂未定的表情來。
也不知道這么坐著發了多久的呆,男人閉了閉眼,抬手摸了摸冰涼的額頭,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后,轉身拿起他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一看發現竟然才四點。
重新躺回到床上的男人,就這么睜著眼看著頭頂僅能看到個輪廓的天花板,看著看著,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了沒兩聲,他便伸手蓋住了自己的眼睛,沒一會兒,輕笑聲就轉變成低低的哽咽聲。
五年了。
自從上一次與棠寧在那個櫻蘭島分別之后,他就開始一次又一次做起有關棠寧所有經歷的噩夢來,只要他一進入到睡眠中,他一定會夢到寧寧所有痛苦悲慘不堪的經歷。
并且每一個夢,他都只能眼睜睜地一次又一次看見她悲涼重復地走向她人生的重點。
一開始會夢到這些的他,痛苦過、瘋狂過、自殘過,找過催眠大師讓他幫忙更改他的夢境,甚至還堅持過三天三夜沒合眼,可是沒有一樣管用過。
他永遠都只能在夢境中無望而癲狂地看著被他解除婚約的寧寧,歇斯底里的寧寧,然后被他遷怒開車丟在荒郊野嶺,紅著眼追著他車的寧寧,被賣入野蠻荒涼山村的寧寧,被打被罵被羞辱的寧寧,躺在血泊中的寧寧
各種各樣的寧寧。
如果不是因為他,那么聰明懂事乖巧的寧寧擁有的該是個多么光明的人生啊
她學什么都快,比誰都快,所有人跟她相處后都會喜歡上她,她會好好地讀完高中、大學,遇到一個真心喜歡她,把她放在心尖上的男人,結婚生子,吵吵鬧鬧又幸幸福福地過完她本該圓滿的人生。
可這一切,全都讓他毀了,全叫他毀了啊
如果不是因為他,她根本不會與尹雨晴與穆晟有任何的交集,如果不是因為他刻意招惹了她,卻又在之后三心兩意地想要拋棄她,她根本不可能遭遇后來所有的一切。
江曜移開了手,眼神空洞地這么想著。
所以這五年的噩夢全是他的報應。
就連他父親投資失敗,欠下一筆巨款,現在他們一家三口窩在這么個小小的出租房里,每天一睜開眼就為了還債而奔波也是報應。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毀了寧寧人生的報應。
想到這里,江曜輕扯了下嘴角。
手機定的鬧鐘在五點的時候,準時響了起來。
今天他是早班,需要六點準時到達公司,所以他訂了五點的鬧鐘。
江曜機械地抬手關掉了鬧鈴,深吸一口氣后,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他爸昨晚開的夜車,現在正是睡覺的時候,所以他需要動作輕一些,再輕一些。
洗漱完畢,連天都還未全亮,江曜就已經戴上了頭盔,頂著白茫茫的晨霧,直奔公司而去。
江父在江曜高中還沒讀完的時候,就已經投資失敗了,為了還債,江曜就沒有繼續讀了,可現在的社會,沒有學歷,他什么也干不了,只能仗著自己年輕,在外賣平臺送外賣,一天工作十二個小時,再加上家里三口人一起努力,好歹每個月能還上利息。
至于以后,江曜沒想過,也不敢想,他這樣的爛人還要什么以后。
就在江曜已經開始工作的時候,另一個小區里,一個臉色蒼白的男人也睜開了眼,可能是因為近期的天氣真的越來越涼了起來,才剛蘇醒,男人就開始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盡管他因為怕驚醒隔壁房里的人,一直壓抑著自己的咳嗽,但咳嗽這種事情,是完全壓制不住的。
果然,他才抿嘴忍了沒一會,就頓時發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來,直咳得好像要將自己的心肝脾肺腎全都從他的喉間咳出來似的,原先慘白的臉頰也泛起了一陣異樣的紅潤來。